卻讓人覺得更親切。
他心裡一暖,搖搖頭莞爾道:“不難受,就是頭有些發沉。”
沈翾走到桌子前,倒了水遞給他,嗓音清透:“往後少飲酒,尤其在外面。”
葉川遙接過杯子飲了口,識相道:“哦,知道了,以後不喝了。”
在外面他自然不會讓自己喝醉,他且精着呢!
嘀咕完,他頓了頓,又看着沈翾道:“那個,昨夜……是将軍送我回來的?”
沈翾拂衣而坐,淡淡地嗯了聲。
葉川遙坐到他身旁,抿了抿唇,須臾後又輕聲問:“那我的外袍……也是将軍幫我脫的?”
沈翾肩膀一僵,一邊端起茶盞抿了抿,一邊又嗯了聲。
昨夜怕他難受,沈翾頗費了一番氣力,才終于替他将那外袍脫掉。
大将軍可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行軍時條件艱辛,與将士們同塌而眠并不算什麼稀奇事,但解人衣袍卻是第一次。
他的動作輕柔又小心,睡夢中的人絲毫未被吵醒,甚至還頗為舒坦地哼唧了兩聲。
想起昨夜場景,沈翾不自覺地彎了彎唇。
心中猜想得已證實,葉川遙耳尖不受控制地灼燒起來。
沈翾昨夜……是如何幫他脫掉外袍的?
自己睡得那麼沉,他脫的時候,是不是得将他抱起來……
裡衣那樣薄,沈翾他有沒有……
葉川遙越想越熱,一時間口幹舌燥。
堂堂一個大将軍,怎麼事事都事必躬親的,就…不嫌麻煩嗎?
那若是換了旁人,他是否也會同昨夜一般,如此耐心地照顧?
還是……隻對他這般?
見葉川遙神色恍惚,臉上透着不自然的紅,沈翾冷眸微眯,不确定地問:“世子這是……不記得了?”
“啊?”
葉川遙恍然回神,心裡和腦袋裡全是一團亂。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昨夜醉得太厲害,的确記不起來了。”
見沈翾冷冷地盯着自己,葉川遙眼皮抖了抖,聲音不自覺地忐忑:“怎…怎麼了?”
他也不想忘的啊,他比誰都想記起昨夜發生什麼好吧!
不過仔細想想,沈翾動氣也無可厚非。
自己辛苦照顧了一夜的人,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居然什麼都不記得,換做誰都會生氣的吧?
見對面面色不虞,葉川遙趕緊賣乖:“多謝将軍昨夜的照顧,我都記下了,日後定好好回報将軍!”
“下次将軍若喝醉,我也衣不解帶地照顧将軍,可好?”
“……”
沈翾沉了沉眸子,不緊不慢地不答反問:“昨夜之事,世子當真…全然不記得了?”
葉川遙眨眨眼,被問得直發慌。
聽沈翾這個語氣,他昨晚該不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者做了不該做的事,觸到大将軍逆鱗了吧?
難道他又罵人了?
可這一世他已不似從前那般恨他,就算罵兩句,應該也不至于罵得太難聽吧……
葉川遙仔細回憶片刻,最終隻能如實道:“其實倒也沒全忘,還是記得一些的。”
“哦?”沈翾擡眼,聲音不冷不熱,“那世子說說,還記得什麼?”
“嗯……”葉川遙邊回憶着,邊慢慢道,“我記得,我陪将軍在您院中喝酒,賞花,還聊了些從前的往事。”
“還記得,你說我好看。”
他說着,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
沈翾看着他,眉眼柔和下來,靜靜地聽他繼續往下說。
葉川遙努力思索着:“再後來……”
“就不記得了。”
“……”
沈翾在他臉上打量片刻,瞧着那雙美目下空洞迷茫的眼神不似作假。
一口氣卡在胸口。
很好。
竟忘了個幹淨。
他壓下心頭無名郁火,冷聲扔下一句:“還不快去用早膳,難不成還想讓廚房再熱上一回?”
“哦,這就去嘛。”葉川遙讪讪道。
這人怎麼又不高興了。
話說他昨夜到底做什麼了?
若真有冒犯之處,大不了罰他一頓就是,總好過這般陰陽怪氣,讓他提心吊膽。
見沈翾轉身要走,葉川遙下意識拉住對方衣袖,将人留下。
“還有何事?”沈翾駐足回眸。
“将軍,”葉川遙軟着聲音道,“昨夜醉得厲害,若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将軍見諒。”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個醉鬼一般見識了,行嗎?”
眼前人目光清澈,言語間輕柔讨好,端的乖巧可人,讓人不忍苛責。
沈翾垂眸輕睨,腦中浮現蔥白玉指自唇間劃過那一刻。
意味不明道:“冒犯倒不至于。”
葉川遙聞言頓覺輕松,松開手道:“哦那就好,那我就安心了。”
他向上彎彎唇角,沒心沒肺道:“不管我昨夜說了什麼,将軍您都别放在心上,都是些醉話,不作數的!”
“……”
沈翾眼底浮出冷冽寒光,盯着他問:“不作數?”
葉川遙渾身一激靈。
這眼神怎麼比方才還要吓人?
不是說沒有冒犯的嘛……
沈翾冷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既宣之于口,又豈有收回的道理?”
“……”
葉川遙甚是無語。
他不就是罵了幾句,怎麼說的好像許了多重要的承諾似的?
他看着沈翾,直覺告訴自己需得再解釋一二。
“先前抄家時,我的确怨過将軍。但這些日子将軍幫我良多,如今我隻感念将軍恩德。”
“阿遙酒醉胡言亂語,若有什麼…謾罵之言,絕非出自真心,将軍可千萬莫要當真!”
沈翾聽他小心翼翼解釋一通,眸色終于緩和幾分,淡淡嗯了聲,算是将此事揭過。
葉川遙長舒一口氣。
“對了,”他突然想起什麼,用手指了指身上的月白圓領水波紋長袍。
“這是将軍送我的新衣裳嗎?”
沈翾将視線向下移了移,目光停頓一瞬,面無表情道:“裁衣時餘下些料子,扔了可惜,他們便多做了一件。”
“尺寸短了些,你穿,倒是剛好。”
“……”
葉川遙皮笑肉不笑,從齒縫裡硬生生地擠出幾個字:“還真是多謝您了……”
得,方才心裡的那點旖旎頃刻間散了個幹淨。
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沈翾終于牽了牽嘴角,嗓音愉悅道:“好了,快去用早膳,一會兒帶你出府。”
“出府?”葉川遙睜大眼問。
自入将軍府這段時日以來,他還從未出過門。
因怕有心之人加害,沈翾不許他私自離府,他也沒那個心情出去閑逛。
期間淩舟來過兩趟,給他送了叔父和莊子上的消息,他也沒什麼可記挂的。
不知今日沈翾為何要帶他出去。
見他未作聲,沈翾問:“不想出門?”
“想想想,當然想!”葉川遙回過神來,忙不加猶豫地點頭,拉起沈翾的手臂便朝大門而去。
“那我們這便走吧!”
沈翾失笑:“急什麼,先用早膳。”
“哎呀還用什麼早膳,”葉川遙側眸興奮道,“我要去買城西孟記的芙蓉酥,醉春樓的烤鴨!”
“哦對了,還有紅果酒釀圓子,這時候吃最好了!”
沈翾任由他拉着,嗓音不疾不徐道:“世子,我們出門,是有正事要辦。”
“嗯?”葉川遙聞言停下腳步,正色幾分問,“什麼正事?”
沈翾側眸看過去,笑着道:“去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