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坐姿松散,眼角微微下垂,側臉被燈光映照得更加立體,眼波溫淡,分不出什麼情緒。
他似乎沒有什麼搭話的打算。
姜柚初暗自松了口氣。
現在他們的關系——
應該不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
朋友?也不是。
老同學?沒有那種久違的親昵感。
要真扯關系的話,那就是歌手與粉絲的友好關系?
想到這,姜柚初倒是還沒猜明白,祁璨為什麼要以遲叙的名義,聯系她合作的事。
是之前知道她的店瀕臨倒閉,過得捉襟見肘,考慮到老同學和忠實粉絲這一身份,幫一把?
這樣是符合祁璨現在的為人的。
他如今看起來,的确很樂于助人。
神遊間,組局的江清越忙完事,姗姗來遲,人未到,聲音先到。
“不好意思啊我來咯!”
幾個人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江清越落座,人齊了。
他是個話痨,人一來,氛圍倒是活絡了不少,絮絮叨叨的:“話說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沒想到還能在另一個城市小聚一下,來來來碰一個!”
方梨:“确實是緣分,我跟柚柚也是上了大學後才熟悉起來的,畢業後一起來了這兒。”
“诶,那你倆怎麼來這兒了呀。”
“這不是想來外面闖蕩闖蕩,離家近也不太自由。”
過了會兒,方梨提議:“光嗑瓜子看演出有什麼意思,我們要不玩點有趣的。”
“什麼?”
“真心話大冒險。”
江清越笑:“俗不俗啊。”
方梨瞪他:“那你說。”
“那就“你有我沒有”吧,每個人說一件自己做過的事,沒做過的人喝酒,做過的人不用喝。怎麼樣?”
“行,那我先來。”方梨說,“追星!”
在場除了姜柚初幾個都中招了。
江清越不滿:“你這範圍也太大了吧!耍賴!”
方梨:“我沒犯規啊。”
“行行行你說了算。”
輪到江清越的時候,他掃了一圈現場的人,狡黠道:“沒暗戀過别人!”
方梨:“你這範圍更耍賴好吧?”
江清越:“略!”
顧湯元與方梨喝完,輪到姜柚初,她也跟着老實地喝了一小杯酒。
“咦,想不到柚初也暗戀過人?”
“嗯……算是吧。”
方梨想到什麼,小聲問:“是不是周澄意啊。”
“不是啦。”
周澄意是她們的大學學長,曾經對兩人多有照拂,聽說畢業後出國了,便沒有了聯系。
一旁吃瓜的顧湯元也想起來,好奇道:“我見過他!确實像是我姐會喜歡的類型,跟祁璨哥一樣帥。”
喝了點小酒,微醺的醉意泛過來,姜柚初臉上浮起粉雲,小聲說:“不是他啦。”
方梨笑:“好好好,我們懂。”
顧湯元也懂:“我姐是這樣的,口不對心。”
江清越吃到了瓜,在一旁笑呵呵的:“我記得高中那會兒,好多女生都喜歡祁璨來着,唯獨姜柚初不感冒,看樣子就像是要搞學習的無愛戰神。”
姜柚初禮節性地笑笑,又說了幾句場面話,順理成章地轉移話題。
在餘光瞥向祁璨時,看到他手裡拿着酒杯,一飲而盡。
關于“暗戀”的這個話題還沒過去,祁璨怎麼先喝起酒來?
總不能,是也暗戀過誰吧。
然而,在她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一不小心,正好對上祁璨看過來的雙眸。
一瞬間,如芒在背。
四目相對,周圍環繞的音樂似乎變成了背景音。
姜柚初心髒不争氣地跟着加速跳了幾下,感覺臉頰有些燒燒的,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緩解醉意。
然而,溫甜的酒咽到嗓子眼,一擡眼,發現祁璨掀起眼皮,往她這兒倦懶地看了一眼,唇角勾着很淡的弧度,似含着深意。
姜柚初沒懂,隻聽他忽然開口,語氣溫涼:“你手裡拿的是我的杯子。”
拿着水杯的手抖了下,濺出水漬。
“啊,抱歉。”她低聲道,有些窘迫。
“沒事。”祁璨回。
兩人便沒有再講話。
圓桌上,換了另外的酒桌遊戲。
作為遊戲黑洞的姜柚初,屢屢中招。
雖然每次在喝的時候隻是小抿地慢慢喝,累計多了,頭有些暈暈的。
不過果酒甜甜的,還蠻好喝的,喝着還有點上瘾。
遊戲結束後,顧湯元去後台準備演出。
服務生送來新的一件果酒,姜柚初擡頭,看到五彩缤紛的酒,想再拿一杯,被一隻手擋住。
“别喝了,這酒後勁兒大。”祁璨說。
昏暗燈線下,姜柚初的皮膚瓷白細膩,偶爾有波動的光照過來,映出臉上的酡紅浮雲。
她眨眼,看向他,目光柔和,像藏着琉璃珠光。
在他提醒後,聽話地坐了回去,悶聲喝茶杯裡的水。
但——
當祁璨注意到時,已經晚了,那是更烈的透明高濃度酒。
眼看着她咕咚喝完,吐槽道:“這酒好難喝。”
她應該是醉了,但是看起來卻安靜極了,與旁邊說完胡話倒下的方梨形成鮮明對比。
祁璨打開手機,聯系到宋明湛,讓他安排兩輛司機車來接人。
等江清越忙完回來的時候,叮囑他把方梨安全送到車上,他帶着姜柚初先走。
出了酒館,呼吸到新鮮空氣,姜柚初像是被上了發條,開始活躍起來,蹦蹦跳跳的。
直到,路遇一隻小貓,她輕手輕腳地跑過去,盯着它看好幾眼,扭頭對祁璨展開笑顔:“是貓!”
祁璨跟着輕笑點頭:“嗯,是貓。”
姜柚初又指着樹叢邊的小狗:“哇,是小狗。”
“嗯,是薩摩耶呢。”
街邊燈光閃爍,車水馬龍。姜柚初走在前頭,祁璨跟在後面。
在經過一家文創店時,她指着櫥窗裡的積木說:“是小房子。”
祁璨跟着應:“嗯,是的。”
往前走了一段路,姜柚初像是好奇寶寶穿梭到新世界一樣,把看到的東西都念了一遍。
祁璨也跟着重複,唇角勾着溫柔的弧度。
忽然,路邊有自行車打着鈴經過,他快步走過去,扶穩快要摔倒的女孩。
将她攬過來,沒控制好力度,正好因為慣性拉入懷中,額頭撞上他的胸口。
心跳加速半拍——
下一秒,懷裡的女孩蓦然擡頭,沖他笑:“哦,是祁璨呢。”
一刹那,心口湧入奇怪的、難以形容的感覺。
他想,他寫了那麼多首歌,去感知各種不同的情緒,卻獨獨沒有一首能應此時的心情。
若是真要說,應該像是,一首抒情歌曲,在唱到高潮時,音頻忽然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