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屏幕裡的内容,穆河不禁挑眉,出言嘲諷謝非遠這種背地裡偷看人家照片的行徑:“思春期到了?”
謝非遠言簡意赅,像敷衍一隻特來讨人嫌的鹦鹉:“閉嘴。”
擺正歪歪倒倒的姿勢,謝非遠清咳了一下,擡高了聲量,喚那隻在影音室裡聚精會神看聯盟新聞的狗過來:“來,德威,有事問你。”
話音未落,德威如一陣黑色暴風,以閃電般迅疾的速度應聲飛躍過來,都快要領跑喻聞庭車庫裡那台黑色幽靈了。
謝非遠勻出一隻手用力揉了狗一把,将手機屏幕供奉到了架在它臉上不含鏡片的鏡框前:“看好了少爺,照片裡這位是和你主人信息素契合度高達百分之七十九點一的Omega,先前跟着你主人的時候你有沒有在私下裡單獨見過他?”
“……你好八卦啊。”穆河在身邊故意拖長了尾音,陰陽怪氣。
都管起喻聞庭的事情了。
還是将他和這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扯到一起。不能說他們是關系疏遠,隻能說是Alpha那邊多半對于這個人毫無印象可言,畢竟兩人之間除了一個匹配數值再也稱不上有什麼值得一提的關聯。
謝非遠沒搭腔,隻握住穆河那杯白葡萄酒,以指尖托起杯腳,優雅地舉起來,送到穆河唇邊,堵住他多話的嘴。
不對他多予理睬,謝非遠繼續沖德威和顔悅色道:“不用透露太多,隻告訴我是還是否就行了。”
給德威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過了鄒舒曆的照片,謝非遠便将手機随性地扔到了一邊去,而後撿起兩張方方正正的卡片,YES/NO,兩手捏着,一左一右充滿童趣地豎起來,不偏不倚地擺在德威眼皮底下,供它認真思考一番以後擡起利爪揭曉答案。
德威歪頭不慌不忙地想了想。它本是純粹帥氣勇敢、強悍魁梧的犬種,戴上了一副很有質感的水牛角定制鏡框,一下子中和了身上的霸氣,凜凜威風,遂而顯得很具備學問,一種給人知識淵博的感覺呼之欲出,很有儒将風範。
平時德威不僅要像這樣動用平生對主人的些微了解來滿足謝非遠拳拳八卦之心,時不時給謝非遠提供塔羅牌占蔔結果,偶爾無聊玩牌還需要替他決定棄牌還是跟注,一隻聰慧的大狗被當成一支部隊在使用。
德威低下靈敏的鼻子嗅探了一下印着YES的那張卡片,将代表“是”的卡片從謝非遠手中輕輕抽去,施施然叼去一邊當作玩具享用了。
穆河保持着從一旁探頭過來湊熱鬧的姿态,對結果顯然感到十分驚訝:“……哇哦。”
“真假?”謝非遠同樣詫異,張大的口型能塞下一整顆溏心蛋:“不可能吧……”
莫非高匹配度的信息素還真是萬金油,真能讓鄒舒曆借此給喻聞庭留下那麼一點點特殊印象?
全然不顧他們千回百轉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動,德威放松地在自己的專用寶墊上趴伏下來,用犬齒慢條斯理地咬着卡片玩,優雅而殘忍地将其五馬分屍,眨眼間就将YES字母一個個撕成了面目全非的碎末。
“……什麼意思,到底是還是不是,”謝非遠看得額角青筋微微一跳,回過味來:“——敢耍我們?”
真沒意思。
謝非遠本想着若是德威明确表示否認,那麼等今晚鄒舒曆再來叩他們宿舍門時他就幹脆同穆河一起裝作不在,不給不速之客開門、笑臉相迎了。
鄒舒曆天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往他們這裡跑,比回自己家還勤快,還能有什麼别的原因,顯而易見不是為了他和穆河,至于沖着誰來,瞎子都知道,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樓上一層就是喻聞庭的宿舍。
謝非遠對此頗嫌困擾,都還沒嫁入喻家呢,就要他們雙手奉上對朋友妻座上賓的待遇,什麼道理。
這樣像話嗎,他們這裡難道是鄒家名下的酒店,鄒舒曆想來就來,随時歡迎尊貴的客人入住?
誰知德威一隻狗竟然聰明到懂得模棱兩可,表了态同沒表态一樣,深谙打太極之道,叫人夾在兩種可能性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心底更好奇了。
鄒舒曆身影往他們住的費頓區接二連三進出這麼頻繁也不是沒有緣故的心血來潮,這陣子學校裡的人表面上八風不動端坐金蓮,實則私底下一片幾乎按捺不住的騷動。
原因無他,費頓區最頂層的宿舍在大刀闊斧地改變布置,更換陳設。
傭人戴着防止留下指紋的白手套,整理喻聞庭的東西,每帶走一部分,又有人來重新換上新的,來來往往,接連不斷。
周圍看場的保镖是京枝夫人身邊禦用,無一不是特種Alpha出身,皆來自于為喻氏家族效命的未公開私人軍事公司。
喻氏一向保持舉重若輕的低調,也就是夫人會有這種排場。
謝非遠看這動靜就知道,夫人将因為Alpha兒子太過獨立而無處施展的一腔母愛盡用在這種地方了。
當然夫人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他一個晚輩怎麼敢于揣度上意。
隻是苦了學校裡的Omega們,包括鄒舒曆在内,精神上每時每刻都經曆着希望失望的大起大落,空氣裡都是暗潮洶湧的味道。
謝非遠把派不上一點用場的狗重新請回影音室看新聞汲取知識,心裡為那點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還是選擇了保守,盡量不打算做得太明顯,為日後可能的相處留一線,别太快同人家撕破臉皮。
于是鄒舒曆晚上再來叩門揿鈴時,謝非遠走過去應那道堅持作響的門鈴聲,十分給面子地開門迎接,臉上皮笑肉不笑:“……呵呵,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