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縱身而起，踩着扶手上的石珠飛奔而上，一層淡淡的光罩将他們與魔氣隔絕，魔氣拼命撞擊着光罩，眼看光罩要消失，趙昭又重新掐訣。

感受到魔氣仇恨的凝視，趙昭不動聲色。兩人如此登着石階，直到迎來一個擺着大鼎的平台。想來之前為了彰顯氣勢，長虹門派對外人的開放就到此處，曆年應該也在此處招收弟子。被選中的弟子才有機會通上平台後清修簡樸的階梯，進入真正的長虹劍派。

沒了扶手的助力，趙昭天臻二人不得不落到地面，承受魔氣的夾襲。

狂厲的冷風削着臉頰，趙昭的視野被魔氣阻擋，那些魔氣交織着，将他裹成一個巨大的繭。趙昭握着劍，劍紋流光閃過，纏繞在手上的魔線崩斷。他用力劃開繭皮，熾熱的劍尖像遇到了巧克力，魔氣如蜂蜜般滑落下來，像層層疊疊的綢緞堆疊在地上。

趙昭欲往前走，可卻沒擡起腳。他低頭一看，地面伸出許多紫線，扒拉着他的鞋面，往他靴子上爬。

趙昭指尖凝出白光，劃斷紫線，紫線如枯死的樹皮般脫落，但又有新的竄上來。與此同時，那些魔氣又要将他裹成繭。

心悸的感覺如閃電般直擊心靈，高度警惕下，耳朵捕捉到一絲異常的氣流，趙昭回首，捏着劍訣的指尖閃過金芒，抵上魔氣所化人影手持的魔戟，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指尖一推，魔影如幻霧般消散，混在包裹着他的魔氣中。

他提醒道：“天哥，它們會化成人和武器，小心偷襲！”

天臻的聲音像是隔着厚厚的障壁傳來：“明白，你也多注意。”

趙昭不願與魔氣纏鬥，空中一點，指走龍蛇，紫藍的圖案帶着無盡字符浮現，青年凸起的指骨輕輕一叩，發光的字符從标本變為活物，翩翩白蝶般向魔氣飛去。

魔氣暫時被抑制住，趙昭後腿蹬地，落地已是三裡外。其他魔氣見他如此猖狂，紛紛趕來擒拿他，又被跟着他的“白蝶”撲殺。

紫黑的魔霧裡，朦胧的白蝶像是幻想中存在的生物，緊緊追随着青年，不顧自身逐漸熄滅。

到了。

平台盡頭，通往山頂的石階不過三丈寬，孤立在竹林裡，沒有任何扶手，隻有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上去。

天臻比趙昭先一步到達石階，正在與聚集而成的人形怪物争鬥。越靠近山頂，魔氣越重，遇見的挑戰也會越強大。

天臻将人形怪物刺穿，挑下台階。趙昭跑到他身側，并肩作戰。

被魔氣渲染成紫色的山林裡，兩人一邊趕路，一邊用劍對抗層出不窮的魔物。趙昭的劍法得到鍛煉，之前的滞澀之感全然消失，劍招越發圓滑融通。

青年握着劍，擡眸看着山路前方略寬的平台，那裡矗立着一個紅木牌坊，上書

——虹天門。

當初宵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就是這裡嗎？

還未過門，剛站上平台，魔霧裡就走出數十個魔人，或羊首，或蛇面，或虎頭……或用鎖鍊，或持流星錘，或握砍刀……将人團團圍繞。

趙昭厲色，玉劍揮下，借着砍出的清光劍影飛身逼近，欲劈下的劍身被裹滿邪氣的鎖鍊阻擋。魔人獰笑，鎖鍊上的魔氣向他雙目竄來，趙昭翻腕擋住，劍身血滴狀的紋樣一閃，劍身竄起火焰般的浩然正氣，與沖刷的邪氣相抗。

後頸發涼，趙昭如一條彈起的魚，上體後仰，向後翻了個跟頭，堪堪躲避另一隻魔人的襲擊。他單手撐地，腰身隐隐作痛，額角有汗珠滑下。

兩頭魔人沖他而來，不妙的是後心又來一隻。趙昭閉目，凝神靜氣，在三道陰風逼近面門時，他掐訣的手勢刹那握成拳，一道波紋自他蕩開，撲上來的魔人灰飛煙滅。

這是他領悟到的“一指禅”的變種，威力變大了，但是消耗的精力也是成倍增加。就這一招，便花費了他一半的力氣。

後背突然挨上另一堵溫暖的身軀，趙昭不再動用手訣，雙手握着劍，和天臻一起拼殺。

離虹天門越近，魔物便如泥沼般将他們拖得越深。像深陷泥漿般，幾乎邁不動步子。

紫線纏住脖子，纏住胳膊，纏住腿，将他們往後扯，趙昭的臉因呼吸不暢漲的通紅，他覺得自己像是個玩偶，各個關節都要被拆下來。他五官因為用力而扭曲，額頭迸起樹根脈絡般的青筋，像條魚般撲騰着往前。即使微小得隻有幾厘米，但他是前行的。

以前是魔想上山，現在不過是人想上山，罷了！

不知何時，趙昭無法去注意身後的情景，隻知道是天臻在對付那些源源不斷的邪魔。他如老牛拉破車，用盡所有可以用的力氣，拖着無數紫線，拖着魔氣施加給他的如山的包袱，拖着天臻……引頸往前！

他一定要跨過山門——

當觸碰到紅木柱子時，距離遠的魔氣便無可奈何。壓力大大縮小，天臻快速殺掉剩餘的魔物，綁在趙昭腰間的藤蔓收了回來，連忙查看憑着劍勉強支撐身軀青年的情況。

汗水洇濕階面，天臻的話模糊不清，灌入耳裡大腦還沒翻譯出具體意思，就從另一隻耳朵鑽出來。

趙昭大汗淋漓，從晃動的人影裡感知到了對方的焦急，他苦苦堅持着，身軀佝偻成橋，頭無力地垂着：“我沒事……”

等我一會兒，我就能（好起來）……

閉上眼睛的時候，像是丢了一切感官，可内心一直有道聲音在催促醒來，趙昭猛地睜開眼，還沒看清眼前的景物，脫口道：

“幾點了！”

“不。”他喘着氣，撫着額頭：“我是說……過去多久了？”

“兩分鐘。”

天臻神情不好，也是現在形勢這麼嚴重，隊友又狀态不佳，怎麼好的起來。

趙昭重新握緊劍：“我可以了。”

實際上他真的可以了嗎？他對自己的說法都懷疑。

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這麼不自量力？

潮熱的發絲淩亂地貼在臉側，他眼眸閃動着對視天臻，脊梁像是被什麼壓塌了般，唇角無力地耷下。

“我們應該回去嗎？”

想象中斷，趙昭直起身子，睜大眼睛直視天臻。

望着那雙紅眸，他想：不，他不要說出那句話。

就像是通關遊戲時選錯了選項，會失去通往全新未來和去往天臻世界的入場券。

這不是遊戲，不能存檔，也不能讀取。當下就決定所有！

趙昭咬牙攥緊劍柄，心裡呐喊着：他不要失去入場券！

身上又有了力氣，趙昭喊道：“我們走吧！”

天臻頗有餘力，而他，他還能重來。

這是沒有大礙的決定，是正确的決定，是一定要完成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