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模糊不清地反駁着。
女人不滿少年說的話,拔高音量:“跟他沒關系?是因為交不到朋友?交不到朋友去交就是了,你跟媽媽說,媽媽能幫到你什麼。本來你個性就奇怪……”
卧室裡爆發争吵,尖銳的女聲讓趙昭覺得無力,他一步步退出大門。
越後退,照在身上的光越少,趙昭也如陷入泥沼般無法自拔。
靜靜地立在樓道裡,他忽然感受到一件事。
與逝去的親人的面龐,一同模糊的還有他們之間的矛盾。
他的記憶在不斷地美化美化再美化,可在那溫情下有一直被忽視但又最令人心寒的龃龉。
屋子裡的人似乎變成了鬼魂牽住他,他沒有力氣離開。他仿佛又回到了未經曆無限世界時那個脆弱的自己。
心一點點下沉,渾身僵硬,無形的羽毛一片片将身體覆蓋。
想着要不然就這樣算了,可天臻他們還在等他。沒有交代地消失,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蒼白的手指無力地在發光的屏幕上按動,滑到天臻時他手指顫抖着發出一句話。
一顆一顆可憐的淚珠滾落在電子熒幕上。
這是一個靈魂的自救。
——帶我走。
*
金色的宴會大廳。男人側顔專注,纖長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起舞,流瀉出一段段完美的音符。
鑽石吊燈下,坐在座位上的聽衆沉醉其中,腹中已準備好對上位者的恭維。
隔着在一旁的手機響動了下,即使被放得很近,細微的嗡鳴聲在遼闊的大廳,顯得很渺小。
*
會不會很打擾天臻。
即使天臻來,又能改變什麼呢。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想着倚仗别人。
難堪的思緒在蔓延,手機被揣進兜裡,眼不見為淨。可真當它震動時,趙昭宛如聽見天堂的敕令,着急忙慌地掏了出來。
看了眼上面的訊息,趙昭奔下樓去。
夜色中的熒熒路燈下,天臻一身貴族服飾,駕着黑色炫酷的改裝摩托車,在等他。
趙昭叫着:“天臻。”
如果要形容,那他一定如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朱麗葉在夜晚出逃的那般的心情了。
無關情愛,隻是一種解放。一種自由。
天臻面色淡漠,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攥緊車把。
“去哪兒。”
白色T恤的青年又用那種眼神看他了。
“去哪兒都可以。”
隻要帶他離開這個地方就可以。
紅眸在青年手背的傷口和手臂腫起的紅痕停滞一秒,随後天臻抛出頭盔。
“上來。”
趙昭接過,戴在頭上,他翻上這輛酷炫的摩托車,抱緊天臻的腰。
俊美的男人轉動把手,摩托車發出宣洩的轟鳴,咻地飛了出去。狂風把發絲吹得飛揚。
他們在平坦的道路行駛着,冷冽的勁風刮過兩人。
趙昭的白T被風吹得膨脹,像翻滾的浪花。他緊緊抱着天臻,能感覺腎上腺素飙升。煩惱被遠遠甩在後面,趙昭的臉靠着天臻堅實的脊背,琉璃般的眼瞳看着急速掠過的夜景,幾乎要迷失在其中。
天空是美麗的青藍,蔓延的雲層是克萊因藍。
在高遠的天際下,是遼闊的蔚藍江面。
江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在江的那頭,暗色的建築亮着渺小的光。
摩托車一直往前行駛,而江面綿延不絕。
新鮮蓬勃的空氣灌入鼻腔,眼睛宛如被清水洗過,在這藍調時刻,趙昭仿佛也化為了一陣風,自由地伸展在天地間。
他們終于到了令心靈甯靜的地方。
摩托車在江邊停下,身姿高挑的男人取下頭盔,如心意所動,不遠處出現閃着藍色熒光的機器。
男人走過去,再回來時,便見青年兩隻手趴在欄杆上,對江水的遠方翹首以盼。
摩托車停下,趙昭的幻想也停下,仿佛重新變回紮根在地上木楞的樹,樹心沉甸甸的,被各種事塞滿。
天臻一隻手放在護欄上,望着他。
青年眉梢如柳枝般柔軟地蹙着,如白玉般光亮的面孔,籠罩在淡淡的哀愁中。
“趙昭。”
他一叫,青年便轉過頭來,又露出那般眼神。
那般迷茫的,望着他,猶如水手望着帆,猶如偏離的船隻望着燈塔,渴望得到指引。
依戀而依賴。
他沒有他該怎麼辦。這般求助的眼神,喚醒了天臻。
“你在這裡過得不開心是嗎。”
“……”青年沒有作答。
“行,我知道了。”
“我也沒興趣和假的東西虛與委蛇。”
天臻抽回放在欄杆上的手,朝後方看去。趙昭跟着望去。
下一秒,震天的爆炸聲在東北方響起,沖天的火光嚣張地要燃盡看不慣的一切。東北方向迅速淪入一片火海中。
那裡是最豪奢的商圈,天臻住的玉春府邸就在那個方向。
一包炸藥:銷毀一切虛僞,還世界一片清靜。10分值/個
使用方法: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心随意動,立刻爆炸。
衆多建築被一齊炸毀,建築原本伫立的地方出現詭異的黑洞,像是遊戲遭遇沖擊,修複不過來bug。
趙昭愣然:“天臻……你……”
天臻紅眸平淡:“人群早被我疏散幹淨了。玉春府邸隻是我在這地的一處居住地,不過也算我非常喜歡居住的地方了。”
他在用行動證明他剛剛說的話。即使這個世界一比一的真實,他在這裡過得很優渥,很受人追捧,但他為了趙昭,也能不耽于這虛假中,通關副本。
漫天的火光成為天臻的背景,他略微歪了歪頭,紅眸比火焰還要耀眼:
“這樣,有沒有讓你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