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意地點頭:“坐吧,今日繼昨日之講,即交友應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
伴着先生的娓娓道來,太陽也終于從遠方煙霧彌漫的地平線升起,陽光透過窗扉,一線一線打在石磚地。已有許多天不見日頭,坐在窗邊的李仲庾曬着太陽,心情甚佳。
“先生,”他忽地站起,“我想如廁。”
張先生揮揮手:“去吧。”
李仲庾才出去,又有人起身:“先生,我也想如廁。”
張先生又揮揮手:“去吧,還有沒有人要去如廁的?一次性去了。”
積雪在黃橙橙的日頭下晶瑩發亮,李仲庾拐出學堂,便摸摸索索從懷裡掏出一張圓餅,還是溫的,咬一口裡頭滿滿紅糖漿。
他吃得舔唇咂嘴,有滋有味,倏然卻有一股大力道猛地将他一撞,紅糖餅“啪”一下掉地上。
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的下人!李仲庾正想扭頭大罵。
隻是頭還沒來得及扭,就有隻手抄住他腋下,将他提溜着推到前面的草叢,而後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
李仲庾直接一個迎面拍進雪堆裡。
他滿嘴的雪,“呸呸呸呸”地吐了吐,掙紮着爬起來的樣子,好似一隻胖蛙。
“誰?!反了你了!”
李仲庾憤怒轉身,面前是一臉冷傲的黎璃,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睨着他。
“你你你……你!”
因為過于震驚,他一霎結巴起來:“你你好大的膽子!你怎麼能做出此等有辱斯文之事!”
黎璃一皺眉:“有辱、斯文?”
李仲庾喘口氣,兩根手指頭一并,氣勢洶洶地指向她,隻是還沒等他醞釀出唇槍舌劍,黎璃已經朝他壓過來了。
“啊啊啊啊……噗噗噗!呸呸呸!”
一道去如廁的裴祁安和鄒洤等人才剛拐出學堂,便聽道這陣怪聲。
“什麼聲音?”
幾人循聲而去,乍見前方陣仗,皆是雙目圓瞪,怔在原地。
隻見黎璃彪悍地跪在李仲庾身上,膝蓋壓住他兩條腿,一手揪衣領,将他整個腦袋都嵌進雪裡,另一隻手則不停地抓雪揮在他臉上。
“覺得我好欺負,是吧?”
“很喜歡玩雪,是吧?”
若言身材,李仲庾至少也要抵兩個半的黎璃,可任憑他如何甩動身體就是掙脫不開,腿被她的膝蓋壓得生疼,臉上還不斷有雪砸來,隻能又呸又噗,狼狽得哇哇大叫。
黎璃厲聲:“服不服!”
笑話,他也是有尊嚴的,堂堂男子漢,竟被一個女子侮辱至此。李仲庾憤然而起:“不服!!”
黎璃手上一使勁,憤然而起的腦袋又重新被拍進雪堆。
不遠處的鄒洤咽口唾沫,求助地看向身邊人:“祁安,這這……這該怎麼辦?要要要去告訴先生嗎?”
裴祁安也是愣住了,他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可以如此強橫,瘦胳膊瘦腿的,怎麼能生出這麼大力氣?
“住手!”
兄弟有難,必然不可見死不救。他定定神,邁開步子,一下走到兩人近前。
隻是該怎麼救?
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裴祁安伸出手,覺得抓哪兒都不太對,肩膀?手臂?脖頸?
他從沒碰過女孩,磨磨蹭蹭地在她背後比劃,遲遲下不去手,急得李仲庾大喊:
“祁安,你在猶豫什麼啊猶豫,把她踢開不就好了嗎!”
黎璃聞言,膝蓋用力往下壓去。
“嗚嗚嗚……太痛了嗚嗚……”他的腿一定被壓出兩個大烏青了!
兄弟是靠不住的,李仲庾哭喪着臉,伸出一隻手直拍雪:“我服了我服了,你快起開!”
黎璃廢話不多說,見他服輸,立馬起身,裴祁安沒反應過來,被她撞得後退一步。
她倏地回頭,将裴祁安一幹人等全看過來,發話道:“我這個人受不得欺負,誰欺負我,我就揍誰。你們有膽子就放馬過來,看看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言訖,不等衆人反應,早就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