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朵其實相信程寅的人品。
殷赟說過,有些人你對他一分好,他就回你十分好,程寅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不會太壞。
她點頭答應。
程寅再次拿起筷子,問:“合約期三年,有問題嗎?”
問題大了。
萬朵咬住筷子,“時間太長了。”和預想的差距太大。
“那你的建議?”
萬朵伸出一根手指,覺得不厚道,又弱弱補了兩根,“三個月?”
程寅眉頭一鎖,再次把筷子放下:“我沒時間三個月換一次女朋友玩。”
頓了頓,果斷道:“一年。”
還是很長啊。
“一年之後,我在哪裡都不知道,說不定都不在南城?”
“有什麼關系,我也不在。”
“……”倒是有三分有道理。
看他神色不容反駁,萬朵一咬牙:“行。”
一年就一年!
萬朵:“從今天開始。”
“沒問題,”程寅,“還有别的問題嗎?”
萬朵搖頭。
程寅察言觀色,喝了口水,決定再給她一些思考時間,“這頓飯結束之前,你随時可以反悔。”
萬朵如遇大赦,長舒了一口氣。
程寅第三次拿起筷子,夾了麻辣香鍋裡的一塊東西,吃到嘴裡,才發現是蓮藕。
“你媽媽今天和我說,你是Rh陰性血。”他問。
萬朵點頭。
“我媽把我支開,就是和你說這個?”
“是。”
但不止。
那天在萬朝,鐘向晚留他一起吃早餐時,他就覺得她有話要說。
後來順着着殷赟的意思,鐘向晚沒拒絕他去江城接,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因為熊貓血,因為隻有這麼一個女兒,萬朵全家都把她當寶貝。
萬朵呢,很乖很聽話,除了在不顧家人反對堅持學昆曲這件事上。
鐘向晚說,她是我的熊貓寶貝,我不希望她受到一點點傷害,朵朵大學還沒畢業,很多事情她不懂,看得不夠透徹和長遠,你比朵朵大,和殷赟又是朋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程寅當然明白鐘向晚的意思——希望他能幫忙照顧一下萬朵,但,僅此而已,不要逾越。
因為那天早上的三明治,鐘向晚對餐桌對面三個人的一視同仁,程寅已将自己看作和殷赟一樣,把照顧萬朵當成義不容辭。
他可以不帶感情地去做一些事,可他不确定以萬朵的性格是否會有負擔,是否會多想。
他聽殷赟說了手串給萬朵帶來的困擾,他真的沒料到,她會那麼鄭重其事地為别人保管一樣東西。
從這一點上來說,萬朵的性格其實和鐘向晚很像,都是重情之人。
協議女友,正好是一個可以正大光明照顧萬朵又可以保持距離的方法。
二食堂的糖醋小排的确不錯,程寅迅速吃完了一碗飯,朝服務員示意要第二碗。
手剛放下,發現萬朵正奇怪地看着自己。這頓飯,她隻挑挑揀揀了一些麻辣香鍋裡的肉和火腿,手邊的那碗飯一粒兒米都沒動。
拖延時間的招數?
沒必要。
“如果你不想……”
話未說完,萬朵眉眼一彎,笑眯眯拿了自己那碗飯遞過來,“我吃不下,分你一點吧?”
程寅一怔,擡手接過飯碗。
“我不想什麼?”她問。
程寅接過她的碗,另拿幹淨的筷子撥了三分之一米飯到自己的碗裡,搖頭,“沒什麼。”
說完,把碗亮給她看,意思是留這些米飯可以嗎?
萬朵搖搖頭,“給我一半就夠。”
程寅按她的話,又撥了一些米飯到自己的碗裡,然後遞還給她。
程寅又低頭繼續吃飯。
兩個人一起吃過飯,萬朵知道他食欲一般,這次卻吃的特别快,而且多。
“你中午沒吃飯?”她随口問道。
程寅點頭說:“這是今天的第二頓。”
萬朵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挑着米粒,幫他算了一下行程。
周日早上出差,周一在巴黎,今天回到南城,還去了趟兩百公裡外的江城接她媽媽,然後又送她回學校。
三天跑了兩個國家四個城市。
“不累嗎?”她腦袋裡想着,就這麼問了出來。
沒頭沒腦的一句,程寅卻聽明白了。
這話似曾相識。
燙傷那天,在醫院,也是她,也是這樣一臉不忍地問他——
不疼嗎?
從小到大,從沒人問過他疼或不疼,累或不累。
程寅看着這個相識不到一月的小姑娘,把嘴裡的米飯咽下去,平聲說:“沒想過這個問題。”
接着又低頭吃飯。
服務員送來第二碗飯,他就着最後那盤青菜把飯都吃了,三個菜,三碗米飯,全光盤。
萬朵忽然有些後悔,該多點點兒菜的,也沒問他愛吃什麼。
下一次一定改正,一定。
吃完飯,她要準備去買單,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把這茬給忘了。
她盯着程寅,先是茫然,再是尴尬,然後羞愧。
因為程寅已經拿出手機,掃碼支付。
“那個……等我手機充電了,還給你。”萬朵紅着臉解釋。
“做我女朋友要學習的第一件事,”程寅微微一笑,補充說:“習慣讓我買單。”
萬朵沒說話,一張臉卻紅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