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桌上幾人就熟絡起來。
良玹直接開口誇書生道:“兄台容貌出衆,如谪仙下凡,不知是哪裡的人?打算往哪去啊?”
書生嘴角咧開一個弧度,與萬象齋櫃上擺着的人偶笑容一模一樣。
他說出了兩個地名,是現世真實存在的。
良玹指了指他身側形狀其他的包裹,好奇道:“兄台這是帶了什麼?留作紀念的特産嗎?”
書生笑眯眯道:“我還要在這裡住上幾日。今天買了個禮物,打算回去送給家中老母,沒想到做工略有瑕疵,明日還得送回去修補。”
他拿起包裹打開,隻見裡面是個身着藍衫的人偶,額頭生着顆顯眼黑痣,嘴角彎彎勾成半圓。
良玹端詳着,笑起來,“絤鎮的人偶,名不虛傳,當真是栩栩如生。”
離開茶棚前,良玹想了想,還是沒有取下挂在書生衣服上,隻有她自己看得見的紅線,繼續往鎮外走去。
身後的腳步聲仍在,像是背後靈一樣,默默跟着。
良玹借着兩旁的燈火,擡起手,從五指到手腕,細細打量着每一個關節。
“怎麼不愛說話了?”她出聲詢問。
“那個人,有那麼好看嗎?”
良玹腳步一頓,回身去看他的表情,有些不滿,好像在生悶氣似的。
她挑眉,意有所指道:“你變成人偶的話,應該會比他更好看。”
對方卻完全不理她的話裡有話,執拗地道:“你都沒有用那種詞誇過我。”
“誰知道呢。”良玹啞然失笑,轉身不再理會他。
他要真的是個普通人偶的話,她倒是可以考慮将他帶回去留作紀念特産。
逐漸遠離人煙,地上的光亮越發微弱,天空的星鬥便越加璀璨顯眼,一輪圓月高懸,散發着柔和清晖。
良玹一邊擡頭望着天空,一邊拽着路邊半人高的草葉。
誰知道這幅美景之下,到底有着什麼樣的本貌,倒不如趁現在還能入眼時多欣賞欣賞。
東奔西走這幾年,看到的兇殘景象太多,良玹早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美好的東西總是易碎的,無論是人還是物。在能擁有時珍惜一下,還能少留些遺憾。
想到這裡,她慢行兩步,與身後之人并肩。
“喏,這個,”良玹伸手攀上對方的手臂,緩緩下移到腕部,她能感受到手下突然繃緊的肌理觸感,但并沒有想要掙脫的痕迹。
身旁的人呼吸似乎都變輕不少,聽話地任由她擺布。
她托起對方的手,捋直修長如玉的五指,然後将一個東西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送你,就當是獎勵了。”
“……”甯息看見手指上多出來一枚草編的戒指,草葉編織作環,狗尾草系成結,成了一個圓腦袋加兩個毛茸茸的長耳朵。
像是一隻可愛的兔子。
套在他的線條硬直,骨節凸顯的手上,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良玹骨架小,手自然也比他的要小上不少,此時正托着他,被他的手籠在下方。
月色傾瀉而下,照在她含着促狹之意的臉上,眸光流轉,梨渦淺淺。
他忍不住手指微蜷。
良玹卻忽然收回手,放開了他,“不喜歡的話,可以扔掉。”
“嗯,不會的。”
這麼聽話,可真會讨人喜歡。
良玹笑而不語,視線移回前方。
又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所謂的盡頭。
扭曲之地不可能像現世一樣寬廣,必然是有邊緣的。
眼下阻攔在他們面前的,就是邊緣。
似是蘊着斑斓色彩,又似是混沌漆黑,一眼望去不知到底是绮麗光影,還是森羅萬象,迷幻又詭異。
直入天幕,将這方天地包裹其中。
一旦踏入,恐怕瞬間就會被切割,變成細碎的齑粉,落入錯亂的洪流之中,永世不得回還。
但這裡也沒有作為此界之主的怪物身影,按理來說它們會用主體或者分身鎮守在此處,防止邊緣外的這些東西侵蝕它們創造出來的世界。
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也不知道那三個人有沒有什麼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