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一跳一跳着，落在它們可怖不已的臉上，扭曲出怪異的暗影。

燈花啪地炸出聲響，驚得屋内四個人全都顫了一下。

“各位别幹看着了，說說怎麼回事吧。”于虹慧哆哆嗦嗦地抖着唇。

來到這裡以後的經曆，實在是遠超出她的預期了。

一個接一個的怪事發生，無數次挑戰着她的神經，讓她的精神來越來緊繃脆弱。

如果不是有這三個專攻此業的人保護，再加上她早些年也四處闖蕩，膽子磨練得不算小，她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崩潰了。

但對于她來說，此行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些人偶都是什麼情況？”良玹皺眉問。

傅聞氿道：“如你所見，我們來的時候，這裡就沒有一點‘人’活動的迹象。進宅子裡找了半天，發現不少房間裡都是這種人偶，長相、動作各異，仿佛活人一樣，維持着做各種事情時的樣子。但表情全是這麼驚恐。這間房子裡是數量最多的。”

于虹慧補充道：“我檢查過那些人偶，它們都是纏了線，可以正常使用的。但最特殊的是，制作的原料。”

原料？

良玹想起那個人的話，“聽說這裡的人偶所用顔料，都是絤鎮周圍特有的植株提取出來的，至少百年不會褪色。”

“對，我去過制偶的工坊，能大概聞出來那些染料裡都摻雜了什麼成分。但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就是他們使用的木料，很像是……荒宅裡那棵樹。淡紅色、像人骨一般平滑又堅硬。我以前從沒見過，也認不出來是什麼品種。”

良玹正湊在人偶面前仔細打量，甚至感覺眼前那個表情怪異的人偶，漆黑如點墨的眼珠，似乎像活的一樣在與自己對視，而且湊近了能看出人偶獨特的材質，沒有那棵樹那麼晶瑩剔透，還有些淡淡的怪味，像是鏽水的味道。

她皺眉直起身，“我這邊很簡單，這片區域的邊緣就在鎮外，沒找到……想要的。但我湊巧發現，店鋪裡售賣的人偶，可以變成‘人’，而街上那些‘人’，能變成人偶。隻不過中間轉換的原因，我還沒弄明白。”

說着，将自己見到聽到的，詳細訴說了一遍。

屋内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徐亦輝擡頭，平直地叙述，“如果當年那些失蹤的人，是被帶入了這裡。而在這裡人能變成人偶。”

于虹慧幹咽一下，緊張地看着屋内那些人偶，“所以這些都是……都是……”

答案不言而喻。

涼意攀上後背，頭腦瞬間炸開，四肢發麻。

想起自己先前無數次偷偷進入荒宅的愚蠢行為，心中萬分後怕。

如果她不小心也被那種怪物抓進了這裡，她可能會直接被吓瘋，也可能還保有些許理智，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人偶。

“那我們所見到的那些幻象，恐怕也在暗示這一點。”傅聞氿低聲道：“對了，良玹，我們在另一間房裡，發現了和這些不一樣的特殊人偶。不，應該說那種才是正常的人偶。你也去看看吧。”

四個人穿過正堂，過了兩道門，中間路過了那個大院子。

良玹掃了一眼，院中物品的擺放布局，與那天那場夢境之中所見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們來到最裡面的院中。

推開門，一股淡雅的香氣撲來，擺設精緻淡雅，小幾上還放着書本、團扇。

一眼就能看出，是間女子的閨房。

良玹跟着拐進裡間，正對着敞開的門，羅帳挂起，床邊緣坐着兩個小人。

一個與方才那些人偶相同，身體泛着淡紅，頰邊帶着血淚，梳着簡單的發髻，簪兩根珠钗，一身羅裙。正側頭依靠在另一個人偶肩上。

至于另一個……

良玹的表情變得奇怪。

又是個熟……人？

這不就是，之前在她夢裡出現的那個人偶嗎？

它身上沒有怪物的氣息，和之前于虹慧帶回去的那幾個人偶差不多。

但它甚至能給自己托夢，還能對話，說明是器物誕生了靈智。

于是，良玹不再客氣，直接走上前去，“诶，醒醒。”

其餘三人一臉茫然。

“難道說，你認為這樣，他們就可以像夢中那般陪你盡情的玩？”良玹指着那個女孩子樣貌的人偶，“你身邊這位都哭成這樣了，想必曾經很痛苦吧？你不希望這一切都解脫嗎？”

話音未落，精緻美麗的人偶，睜開了眼睛，緩緩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