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甯息的身份和過往時,對方看着那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經曆,依舊有些驚訝。
“祖上世代是陰陽先生,自幼習武,後父母早逝,就一直在絤鎮居住?”
不是接引人不禮貌,而是這個經曆,相比于其他決心加入的成員來說,确實是過于正常了。
要知道那些人的履曆過往,滿是血流成河的詭異恐怖,斑斑淚痕與傷痛堆疊出不願回首的前塵。
作為正常長大的人來說,唯有突逢變故,經曆過這樣突如其來的痛意,他們才能有滿腔的憤怒、憎恨,真正下定決心,成為一個日後難以停歇、一直直面怪物的祛邪師。
而眼前這個人,哪有加入濯世閣的必要?
既然能過正常人的生活,何必非要往火坑裡跳?
接引人一臉遲疑,認真地詢問:“你确定要加入我們嗎?具體情況,想必良玹姑娘已經和你說過了。”
甯息平靜道:“确定,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你們所說的怪異之物,我也曾直面過。”
“但我們不建議,有能力正常生活的人加入我們。”接引人再次強調道:“一旦你成為我們的一員,在任職期間,雖然庇護能讓你的身體不會被怪物殺死或同化,但死氣入體,意味着你處在半人半鬼的狀态,無法再與普通人長久相處,更無法成婚生子。”
事物有利有弊,庇護給予了祛邪師們常人無法企及的好處,但也同樣讓他們再也觸及不到尋常的人生。
以活人禦使死氣,長久的沾染,讓他們處在一種陰陽之氣混沌的狀态,再加上面對怪物後遺留的精神污染。
正常人無法長時間承受他們的氣場,如果相處久了,則會被他們無意識地吞噬理智和生機,危及生命。
即使将來退出濯世閣,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調養好的。
“我明白。”甯息擡眸,“我隻有一個問題,祛邪師的力量來源,以及所尋求到的庇護,是由哪位神靈給予的?”
既然是借力神通,那麼總該有個明确的身份和祈求的對象。
接引人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發問,表情茫然,尴尬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其他人應該也是。這麼多年還沒聽過誰,說起這個事呢。”
對于祛邪師來說,完成自己肅清敵人的夙願才是首要目的,不過求的是神是人還是鬼,又有什麼分别呢?
甯息眉心擰起,周身散發着一種森寒冷肅的氣場。
接引人忍不住噤聲,等待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會是不滿或事拒絕嗎?
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忽然收起深思的模樣,淡淡道:“我沒有其他問題了,謝謝。麻煩你幫我登記好。”
啊?
接引人不明就裡,但勸誡無果,也不再多費口舌,迅速弄好一切。
引着甯息順着連廊,來到了另一個裝潢淡雅的幽靜房間。
這房間是一棟單獨的建築。
一進房裡,壓抑之感迎面襲來,陰冷直刺骨血,讓人心頭悚然,帶着種不屬于人世的詭谲氣息。
甯息注意到身旁的接引人狠狠打了個寒戰。
分明是最常來這裡的人,現在臉上卻有種畏懼的神色。
裡面沒什麼擺設,隻有一重珠簾之後厚重的帷幕,隐着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就是所謂的,祈求庇佑的石像嗎?
“麻煩最後做出抉擇,在這裡你還有後悔的餘地。”接引人一邊打着顫一邊公事公辦道:“如果你做好決定,就去石像前,将血滴在石像上。”
“請問,需要我誠心祈求嗎?”甯息問:“如果我不願意歸依于這個神靈,會有什麼後果?”
接引人道:“放心,我們濯世閣不是需要信仰神靈的組織,組建起來的目的也隻是為了清除世間怪物。石像也隻是給予庇護和應對怪物的力量,無論你之前有什麼信仰,都不沖突。”
甯息道謝,沒有猶豫,擡手掀開珠簾與帷幕。
看到面前桌上擺放的石像時,卻忍不住微怔。
那是個很獨特的石像。
在沒有見到它之前,按照這裡的氣場來看,一般人估計都會覺得帷幕後的,可能是個猙獰可怖,或是陰森肅穆的形象。
但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想象中的青面獠牙,或是怒目揚眉。
石像是一個人身着寬衣,深深低頭,雙手合捧,狀似半圓。
就這樣安靜地端坐着,不像是為震懾某物,或是要施予恩澤,更像是在哀歎……
看到它的瞬間,甯息反而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