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玹疑惑地眨了眨眼,搞不懂這個突然大變活人一樣的轉折是怎麼回事,不過她也沒再耽擱,畢竟這屋子裡血腥味實在太重了,血漬又離傷處太近,她不敢用清潔的術法清理,還是早點換掉衣服為妙。
這回他身體放松了許多,她量完腰,又去量前後肩和上身。
甯息看着她表情認真地忙起來,也不再打擾。
等她要蹲下去量下肢的時候,他才用沒受傷的手攔住她,說:“不用再量了,買套差不多的就好。”
見良玹不滿意的神态,他又說了自己的身高,讓她做參考。
良玹這才點頭記下,出門前叮囑道:“你先休息一下,等我回來,小心别壓到傷口。”
想了想她又道:“那個床我有幾年沒用過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氣味。那邊的角櫃裡有新的被褥,想睡覺的話也可以湊合用。”
“好。”
良玹點點頭,快步離開了。
等到完全聽不見她的腳步聲後,甯息鴉羽似的長睫微垂,往櫃子的方向走去。
因為長久未居住,這裡的東西都被收納進各種箱櫃裡,明面上幾乎沒有東西,大概是有專人按時打掃,沒有灰塵,幹淨又冷清。
但裝潢算是精緻,物價用料也講究,不難看出她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重新長大的。
甯息拉開衣櫃,看到裡面懸挂着寥寥無幾的幾身衣物。
隻有這裡,她的味道和氣息才稍微濃郁一些。
傷口其實很痛,割裂和縫合時的感覺像是還殘留在上面。
他倚進還算寬敞的衣櫃内,讓熟悉的氣味将自己完全包裹,撫慰着他敏銳的感知。
埋入塵沙的記憶被他死死按在深處,壓制着不讓它們翻湧肆虐,不讓它們觸碰到自己緊繃的神經、躁動失控的内裡。
心口空蕩蕩的,像是透着冷風,心髒懸在空中沒有依靠和支點。
那是一種被人世命名為失落的情緒,其中還包含着酸澀與痛苦,讓人無比沮喪。
——又被拒絕了啊……
*
銀杏葉慢悠悠地随風飄蕩旋轉。
良玹随手接住頭頂上方的葉片,不讓它們卡在自己發間。
這裡已經奇迹般地恢複原樣,之前那種堪稱慘烈的景象,似乎未曾存在過一般。
“我說過,我不愛喝邊銷。”良玹坐在廊下,倚着美人靠。
院中茶具和桌椅已經換了新的,葉朔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了下來,冷硬的線條勾勒出英武的面孔,眉眼如刀般淩厲凜冽。
他從不在公開場合、他人面前摘下面具,除了面對良玹。
葉朔品着香茗,狀似關懷地詢問:“甯先生傷勢如何了?”
“希望閣主是真的在關心他。”良玹奚落一句,道:“不算嚴重。托閣主的福,沒直接把他胳膊砍廢。”
她買好衣服回來,甯息不知道為什麼不聽勸告,非要堅持沐浴。
她想請個人來幫忙,也被拒絕了。
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任性……
最後隻能她守着門,由着他自己一隻手折騰,拖到現在才有空閑。
葉朔露出譏諷的笑意。
砍廢?
他倒是希望能直接砍死。
如果不是那東西刻意賣弄,裝可憐,怎麼可能會受傷?
他當時還在疑惑,以那東西的實力,武器怎麼會突然脫手,原來在這等着他呢。
他的直覺果然沒錯,即使不是那個人,僅僅相貌有些神似,卻是如出一轍的狡猾又惡心。
到底是個什麼存在?
“良玹,最近你還是先……”
“閣主,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好奇。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甯息的重要性。”
葉朔端着杯盞的手指驟然用力,聽到良玹繼續道:“我之前已經在申請裡寫到過:他可以通過怪物分身的氣息,卦算到主體。這對我們有多大的意義,你不會不明白。”
“所以,不要再對他動手。”良玹總結道。
——在她離開的那段時間,甯息身上的血迹又加了不少,好在她沒在住所附近感覺到死氣,說明他沒有真下殺手。
更說明,這兩個人之間莫名其妙的矛盾,似乎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嚴重地步。
剛剛見面而已,誰能想到會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麼世仇呢?
“我可不想在内部的同行身上浪費力氣。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葉朔對她威脅似的警告倒是沒有反應,隻問:“就因為這個?”
良玹挑眉,不解,“不然呢?”
葉朔的手指松懈下來,身形都放松了不少。
他沉默半晌,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