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那幾個人捧着紅燭,靠近那東西,神态癡迷而癫狂,帶着無以倫比的狂熱。
他們将手中的紅燭依次固定在地上,就這樣跪在了那灘東西的邊緣,虔誠地叩拜,口中發出怪異的聲音。
像是喉嚨中的肌肉相互碰撞、飛速震動發出的響聲。
那絕對不是人可以輕易操控的動作,但那幾個人都可以。
幽暗的紅燭微光中,瘋癫的信徒跪在氣味惡臭濃重的怪物面前,喉間異響像是在像他們的神祈禱贊頌着什麼。
在漫長的“誦念”後,趙贽看到了更令人作嘔的一幕。
那些人居然向着地上那灘東西伸出手,毫不介意地雙手捧起地上的那些人體組織一般的詭異物體,然後一臉癡迷且陶醉地……
張嘴咬下?!
如果說之前的情緒,是面對未知的詭異事物自知渺小的畏懼,那現在的,就是真真切切、胃裡翻江倒海的惡心。
趙贽側着頭,差點把膽汁嘔出來。
這都是群什麼東西?能不能給個痛快?
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搞這種儀式?
此時他甚至有一點點慶幸,自己沒吃早飯就被抓來了。
趙贽再也忍受不了了,另一隻手也用力一掙,脫離鎖鍊。
然而就在他恢複自由的下一瞬間,眼前突然一黑。
視線恢複的時候,他感覺到身下柔軟的床鋪,嗅覺上的異常也消失了,鼻端隻剩下身上被子的草木灰味。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原本住所的屋内,外面天色大亮,隻不過依舊陰沉着不見太陽。
他站起身,在屋内轉了一圈。
一切如常,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怎麼回事?
他回來了?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之前的事情隻是他近來經曆的離奇事情太多,緊張過度做的噩夢?
他擰了一把自己,痛得差點跳起來。
打開門,看到李青雲正端着餐食從廚房往正屋走,看到他時白了他一眼,張口道:“臭小子,想什麼呢?日上三竿了,這麼晚才起,今天本來輪到你做早飯的,這都給我偷懶?”
還是師傅熟悉的數落和念叨,同樣的稱呼,卻讓剛經曆過那場噩夢的趙贽松了口氣,差點熱淚盈眶。
李青雲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語氣軟了下來,“這是怎麼了?又沒把你怎麼樣,哭什麼?明後兩天的飯都是你來做。過來吃飯吧。”
趙贽笑着連連點頭應允,跟着走去正屋坐下,可看着面前的食物,他腦中卻不自覺想起那個夢的内容,胃裡翻湧起來,一下子沒了胃口。
他找了個說辭,決定先出去在附近透透氣。
即将邁出大門的那一刻,手上忽然一陣疼痛。
趙贽擡手,看着自己沒有任何異常的手,但痛感依舊強烈。
然後,在他的注視下,手上緩緩顯露出破皮的傷口,與之前他掙開鎖鍊留下的擦傷一模一樣。
腦海裡一個聲音響起。
他猛地擡眼,發現自己仍然站在屋内,一旁就是他的床鋪,他還是剛起來的樣子。
而傷口還在那裡,屋外的光線卻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微微晃動着,就像有什麼怪物伏在窗外,讓他連開窗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
同時,四面的牆上緩緩流淌下黏膩腥臭的液體,就像是從牆裡滲出的血一樣。
趙贽環視着四周,全身發抖。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更令他狠狠打了個寒戰。
“趙贽,開門。”
他聽出是那個幹瘦老頭的聲音。
“時辰到了,我們來接你了。”
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但他依舊六神無主,轉了一圈,慌不擇路地想要躲到這房中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
——床下。
蹲下低頭的瞬間,趙贽看到床柱上那些慘烈的掙紮痕迹。
那一刻,他想起早年剛入行時,旁觀過同僚審訊一個極其惡劣的犯人。
那犯人即使落網,時日無多,談起那些受害人時依舊笑容滿面。
他說:“想要讓人感覺到更深的絕望,最好、最簡單的辦法,是讓他在死前,看到過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