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内的晃動越發劇烈,段構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原來,這就是你們所說的邪物作祟……先生,你的同伴一個人在裡面?她應付得過來嗎?”
“應付得過來。”甯息語氣肯定無比,神色卻有些莫名的憂郁,而後又溫柔地笑了笑,道:“在這方面,她從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他又說:“段大人,之後的事情可能要麻煩您了。”
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又是個大問題。
尉鎮人的狀态肉眼可見,已經沒有挽救的可能了。
那裡的房屋也同樣,眼下就已經塌得一片狼藉,地上有些裂出了無數深不見底的深溝,有些則隆起了高壘,整個地形都改變了。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處理善後,如何向當朝上報都是個巨大的問題。
便是他們這些人都在現場,那也沒有辦法如實呈上去。
邪祟作亂導緻全鎮毀滅,所有人被異化畸變成了怪物,為獻祭活人給怪物造成過路者失蹤……
種種情況,正常人沒有親眼所見,肯定是不會相信這些說辭。
怕是該以為他們都瘋了。
就連段構,都是良玹特意提前邀請來的,為的就是防止他不相信李青雲、趙贽這些手下的說法,所以才堅持要求他自己親自來見證。
段構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眉頭緊擰着,思考着對策,“此事确實難辦,若不是那位姑娘非要我來看看,我恐怕也無法相信你們口述的這些情況。”
他為官三十餘年,官職從低到高一路走來,什麼惡劣蹊跷的案子沒有見過?什麼貪婪成性的人沒有審過?
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這是何等的天方夜譚、難以置信啊……
就在這時,結界之中,驟然生變,烏雲中的電閃竟然徑直凝滞在天幕上,所有飛舞的蟲蟻、異變之人,似被一股巨力吸附,瞬間倒飛入地下。
霎時間,連結界都擋不住的詭異氣場蔓延而來,萬籁俱寂。
所有遠遠看着這一幕的人,也被影響,悉數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下一刻,山崩地裂,兩側的高山都崩塌了大半。
幾乎是噴薄而出,巨大的物體從地下伸展開來,如同驟然點燃炸裂的火焰,無數觸須腕足掙開地面與山體的束縛,肆意延伸,張牙舞爪地揮舞揮動。
隔了這麼遠,也能看到它遠比山嶽還要巨大的體型,投下的陰影幾乎都要落到他們腳下,說是遮天蔽日都不為過。
而這還隻是它軀體露出地面的一部分,不敢想象倘若它完全展露出來,真正的體型究竟該有多大。
繼而一個同樣巨大的頭顱揚起,揮動的觸角、張合的口器……似乎真的像白蟻的模樣一般。
但不同的是,它是由黃黑紅相間的血肉構成,黏膩的紅、黃液體自它周身流淌而下,身畔許多揮舞的觸手不斷猛烈地撞擊着周圍圈禁它的結界。
這東西,根本無法直視,隻是匆匆一眼,便覺得頭痛欲裂,神思翻湧,無數虛幻的映象浮現眼前,恐懼卻已經深入心間,震懾魂靈。
即使早已做下防護和準備,但有些人還是被吓得忍不住哀嚎尖叫出聲。
段構也連連後退,被甯息伸手扶住。
原來,這就是那個神秘組織,一直在追捕獵殺的怪異之物嗎?
段構早有耳聞,親眼目睹才終于明白這并非無稽之談,而現在他更想知道,遠處那結界真的牢固嗎?
萬一碎裂,這堪比天災般的厄禍将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就在這時,甯息忽然松開了他,向前邁進一步。
刹那間,一切靜止。
一種漆黑卻又斑斓的色彩自他腳下湧出,鋪展開來,在扭曲凝滞的虛空中,呈現出森羅萬象、玄妙莫測的景象。
他神色冷定,不必動手,隻憑意念就輕而易舉地從無盡的虛無之中,禁锢住了一個身影。
那身影不耐地出聲:“啧,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而後一個身影顯現出來,溫潤儒雅的外表,生來含笑的眼睛,此刻看向甯息時卻滿是嫌惡。
“陰魂不散的是你,風臨宸。”甯息深邃的眼眸滿帶輕蔑,譏諷道:“當了這麼久的怪物,我還以為你不記得人是什麼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