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葉靖延就急匆匆啟程回了北燕,看那個忙碌的樣子,他能在蕭梁待上這一段時間,也算是奇迹了。
而風臨宸在那天拂袖而去之後,來看風琅玄的次數也少了許多許多。
風琅玄對于現狀很是不解,但也隻能無奈順從。
恰好這段時間國師總是來找她,說是要教她一些新的術法,于是她每天都往天祭司跑,忙自己的事情。
至于葉靖延,雖然人走了許久,卻并沒有杳無音訊,消失得一幹二淨。
反而時常遣人來送信送禮物。
每封信的字不少,但語言簡潔,内容卻很豐富。
他總是給風琅玄分享一些他的所見所聞與近況。
有些是描述和感慨。
比如,他帶着手下行軍至最遠的北疆,不過是七八月的時節,卻已經滿天飛雪。
那雪既不是茸茸細雪也不是鵝毛大雪,而是一種顆粒分明的雪粒子。雖然下雪,卻給人很幹燥的感覺。洋洋灑灑地随着寒風飛快地刮過盔甲,竟然能發出細微的敲擊聲。落地之後不會積做一團,也不會融化,同樣随着風滿地亂滾。
這裡一年有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這樣,溫度很低,伴随着大風。
如此環境惡劣的地方,仍舊有一些部族在此生活着,而且活着的人都格外身強力壯,以一當十。
真不知道是如何堅持活下來的。
如果不是他們時常騷擾、進犯北燕的邊境,對那些無辜百姓們喊打喊殺,搶掠糧食,他也不會帶着人過來征讨。
信的内容就到葉靖延的歎息為止,他講述的事情會盡量規避一些容易讓人擔憂、感到複雜難過的事情,或者故意弱化,不去提及。
就比如那種惡劣的嚴寒,絕對不止幹燥而已。
風卷着雪渣刮在身上,如同刀一般疼痛。
帶來的人馬走走停停,呼嘯的風無孔不入,生火都成了大問題。
馬匹有一些難以承受嚴寒,凍死在了路上,被他們分解後喝血食肉。
長時間在雪地裡行走,視覺出現問題,感官遲鈍、出現幻聽幻覺之類的種種問題。
但他們不能停歇腳步,因為這些人他們下了極大的決心,此次必須要剿滅。
否則,北燕的邊境就會不斷地受到侵擾。
百姓賴以為生的糧食被搶奪,房屋被燒毀的一幹二淨,人被殘忍屠殺被玩弄淩辱。
即使這些寒地裡生活的人再怎麼艱辛不易,那些北燕的無辜百姓也不該成為被他們搶奪、取樂的薪柴。
風琅玄對這些事情并不知情,但仍是能感覺出其中的艱辛與危險。
忍不住回信囑咐他注意安全,想起信從發出到送到她手中,不止過了多久,恐怕現在早就打完,班師回朝了。
不過既然沒有聽說什麼噩耗,說明葉靖延應當還好好活着,就換了問候,改成詢問他有沒有受傷,戰事是否順利。
并且表示認同他的想法,傷害他人的行為,總該受到應得的懲罰。
不過堵不如疏,風琅玄忍不住提議,若是讨伐之後還不安分,或許可以招攬這些人,或者推行一些交易制度,以平息紛亂……
葉靖延的回信隔了一段時日才到。
他在信中稱自己一切安好,事情也很順利,會考慮她的建議,随後就是一些細碎的事情。
比如軍營裡有新的小馬駒出生了,毛色混合了父母雙方的顔色,很是獨特,但不喜歡在馬廄裡呆着,反而希望和羊圈裡的小羊羔窩在一處,固執有意思得很。
比如他的副手在一年前的戰事中受了重傷,馬匹受驚瘋跑失散,沒想到卻載着他跑到了一個異族聚居的地方,被一個異族姑娘所救。兩個人兩情相悅,這個月已經完婚了,以後副手就要永遠留在邊疆了。
風琅玄想了想評價:這馬可能是月老座下的,專下凡來給副手解決終身大事的。
葉靖延回信,大概意思是:副手已經說了,要好好對待這匹馬,自己能活一日就養它一日,努力給它頤養天年。沒想到你也相信這些民間傳說。還以為你們這些修習異術的人眼中,神仙的故事會有所不同。
風琅玄看着這句話,忽然思緒控制不住地散亂。
神仙,究竟是什麼?
他們這些人眼中的神仙,該是什麼樣子才對?
她似乎隐隐知道答案,卻無論如何都捕捉不住那道殘影。
随信而來的還有一件厚實的披風,觸手柔軟順滑。
葉靖延在信中特意解釋道:知道你不喜歡無故殺生。因此特意用的羊毛制作的披風。放心,是專門養來供毛用的綿羊。這種羊如果不定期剃毛,不斷生長的羊毛反而會越來越累贅。
風琅玄一字一句地讀着信,似乎能從中看到葉靖延給她寫信時,認真寫明緣由的模樣。
她将披風抱在懷中,将臉埋進去,感受着溫暖幹淨的氣息,嘴角忍不住流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