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有許多小孩子仍因為恐懼而哭泣。
傅聞氿露出笑容,柔聲道:“别哭了,看阿叔給你們變個戲法。”
說着一擡手,法器酒壺懸停于空中,如露珠般晶瑩透亮的流光墜下,淡香籠罩而來。
霎時間,眼前的荒郊野外,如同被無形的筆鋒勾勒,美麗景色的畫卷鋪展延伸開來,成了一處開滿油菜花的花田,黃澄澄的花朵繁盛喜人,周圍還有稻田、荷池。
遠處幾戶人家,此時日頭偏西,袅袅炊煙升起,一片安逸閑适之景。
傅聞氿在一處沒有種稻子的泥地旁蹲下,伸手挖了一些柔軟的泥,像是什麼和藹可親的鄰家長輩一樣,招呼那些小孩子來玩。
孩子們早已被剛才神奇的變化驚呆,都停止了哭泣,在傅聞氿術法的作用下,淡忘了恐懼和痛苦。
有些膽子大的甚至興奮不已,躍躍欲試地走到傅聞氿身邊,玩起了泥,越玩越起勁。
其他的孩子見狀也紛紛加入,沒一會就都成了脫缰的野馬。
在花田田埂間瘋跑、在泥坑裡撒歡打滾、打鬧嬉戲……
徐亦輝站在遠處,看着輕而易舉就和孩子們玩到一起,似乎絲毫沒有代溝的傅聞氿。
他身上早已沾滿了泥水,面上是随和爽朗的笑容,但看向那些孩子時眼中卻帶着深深的傷感……與懷念。
傅聞氿,原本也是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的,弟弟小他十歲,妹妹則是在他十五歲那年出生的。
他很愛他的家人們,孝敬父母的同時,哄着陪着弟弟妹妹長大,當然清楚如何與小孩子相處,逗小孩開心。
他看着他們從襁褓到牙牙學語,到上蹿下跳、漸明事理,最後獨立自主,有了自己的愛好和夢想。
一切都在平穩正常地發展着,直到怪異之物襲擊他們生活的地方……
傅聞氿成了唯一一個因為外出遊曆,而幸存的人。
于是,他加入了濯世閣,成為了祛邪師,誓要抗争誅殺怪異之物,直至耗盡此生最後一息。
不隻是傅聞氿,徐亦輝自己,濯世閣的其他祛邪師們,幾乎都是如此。
雖世事難料是常态,但如果沒有那些本不該存在的怪異之物出現,很多人的人生都不會如此沉痛又慘烈。
……
有個小姑娘走過來,遞了朵花給徐亦輝。
徐亦輝回過神,笑着接過,向她道謝。
“不客氣,姐姐你是個俠女嗎?”小女孩仰着燦爛的笑臉,瘦得凹陷的臉頰看着讓人心疼,如果她能正常地成長生活,臉上多些肉,會更加健康可愛。
徐亦輝溫聲道:“算是吧,是個用刀保護别人的人。”
“那太厲害了,姐姐的樣子好威風,我以後也要學很厲害的武功,成為你這樣的人。”小女孩眼中滿是向往,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天真爛漫的憧憬,“這樣我就能打跑山匪,保護阿娘、阿爹還有村裡的所有人了,村口的二狗也打不過我了……”
徐亦輝配合地笑了一聲,别過頭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口憋悶難受的感覺,“嗯,真是了不起的願望。”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注視着徐亦輝,“那姐姐覺得我可以實現嗎?”
徐亦輝的聲音卡在喉間,而後才艱難吐出,“可以,一定可以的。”
“好诶,謝謝姐姐。”小女孩謝過徐亦輝,這才跑遠,快樂地奔跑在花田間,像一隻活潑可愛、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新生幼鹿。
……
徐亦輝收回視線,看着自己手上沾了些許泥土尚未完全凋謝的黃花,她的拇指根處,之前在地下戰鬥時留下的傷口還有些滲血,在眼前平靜安甯的環境中,顯得那麼不和諧。
徐亦輝擡起另一隻手想擦淨血迹。
這時,吵鬧的聲音此起彼伏,卻又漸行漸遠,奇異又熟悉的鈴音有節奏地響起。
意識逐漸恍惚,她猛然回神,手上哪裡還有什麼花朵,就連傷口也已然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有受傷過一樣。
徐亦輝立刻意識到什麼,擡頭看去。
那森嚴肅穆,高牆圍起的祭場就在眼前,奇異的鈴音從中傳出。
儀式已經開始了。
他們又被此地的詭異力量修正,回到了正确的軌迹,祭祀如常進行。
什麼都沒能改變,不過是徒勞無功的掙紮。
那些承諾、願望都随着軌迹的改變煙消雲散,倒不如說,原本就未曾真的存在過,不過是他們想要強求罷了。
想起那些孩子們的笑容和憔悴的模樣,以及慘烈的遭遇,徐亦輝心中劇痛,竟有些心神不穩。
頭腦強烈地眩暈和刺痛,精神搖搖欲墜,徐亦輝咬牙忍住,硬是壓下這種痛楚。
她必須要撐住,不能被影響,更不能在這裡倒下,她還要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要除掉真實世界裡的那些怪異之物,保護更多的人。
徐亦輝終于穩定住心神,悄無聲息地潛入祭場。
這次的正式儀式和三年前那場,主要流程應該是一樣的。
天空之中疏星寥落,和曾經的那一天,無比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