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黏膩,陰暗,寒冷……
幾乎已經沒有詞彙可以來形容風臨宸這樣的存在。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葉朔嫌惡地看着這堪稱奇詭的東西,面具下英武俊臉皺起,“惡心透頂。”
即使他現在已經見過許多怪異之物,但每一次遇到,依然會覺得反胃。
黑色的長刀幾乎與他本人融為一體,卷起淩厲的煞氣,帶着勁風,如同凜冬肆意掠過的霜寒,僅是觸碰,就能驚起刮骨的痛意。
荒廢的院落之中,荒草樹木刷刷作響。
風臨宸身上那新生長出的血肉,不成形狀、宛若泥濘,卻遠比之前的□□要堅固許多,再也不是刀氣一觸即碎的樣子。
“那又如何?便是再怎麼惡心,我也依舊是最後的赢家。當年她曾說你是天命所歸之人。”無序的血肉忽然塑出形狀,宛若觸須一般,一下子卷上鋒利無比的長刀。
葉朔施力卻發現長刀竟然紋絲不動。
仔細一看,其上碗口粗的觸須,并非堅不可摧,與其說是纏繞,倒不如說是應将刀身生生卡進了肉裡。
刀鋒不斷地切割着那些血肉,但那些血肉卻能靠着離奇的速度,迅速地生長,重複着被破壞、愈合的過程,因為同樣迅速,所以達成了詭異的平衡,才讓風臨宸可以将刀控制住。
如果不是帶着面具遮住臉,葉朔現在吃了蒼蠅一樣的面色就該暴露出來了。
很多年過去了,在最初第一回見識到這種可怕又惡心的東西,再到後來千年的時間中,葉朔親眼目睹,或在書面彙報上看到的内容,祛邪師們執行的每一次任務。
他都在心中不斷地疑惑,這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存在,有着多麼詭谲的力量?
為什麼能如此輕易地做到,讓人隻看一眼就令人作嘔?
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摳出來,腦子挖掉,也要洗去它們留下的殘影。
曾經他上陣殺敵眼見血肉橫飛、困境時糧草緊缺茹毛飲血、戰亂後焦屍腐屍惡臭熏天……他都不曾有過如此異樣的感受。
風臨宸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目中是驚人的明亮,暢快的神采,“可天命所歸又如何?最後不還是我赢了?什麼天,什麼注定,我偏不信。夏衍、北燕,再怎麼強盛又能如何?再多的奇才能人又算什麼東西?最後不還是被我輕易碾碎?像狗一樣跪服讨好,祈求我發發善心高擡貴手。”
葉朔眸光狠戾,猛地一抽長刀,刀刃斜上,自風臨宸的臉上劃過,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旋身躲過兩側抽來的腕足,尖利的骨茬自身側掠過,差點就要将他開膛破肚。
他冷笑地反問,“哦,所以,你現在怎麼不是皇帝?是不想當嗎?”
嘲諷意味十足,“還是,當不了?”
風臨宸不答,反擊道:“呵,你也就能逞口舌之快了。”
“是啊,可你又如何?”葉朔壓着怒火,一邊格擋着血肉的攻擊,一邊迅速又清晰地詢問,确保風臨宸能夠清晰地聽到每一個字,“這麼漫長的不死生命,卻多年杳無音訊、世人不知,是不是也躲到哪裡苟延殘喘去了?”
他騰身落于山石造景之上,又借力後退,甩來的腕足重重撞擊在他先前的落腳點,碎石四濺。
“怎麼不坐在皇位之上千秋萬世,讓黎民百姓瞻仰膜拜你真正的尊容?怎麼沒有留在任何史料贊歌之中,讓人傳唱你的‘豐功偉績’?”
風臨宸陰氣森森地望着他,橫亘在臉上的巨大傷口鮮血淋漓,襯得他更加猙獰。
那些詭異的腕足瘋狂扭曲,即使本人臉上再怎樣無動于衷,也依舊暴露了他不甘的内心。
葉朔怎麼會覺察不到,他越發肆意地譏諷,狂踩風臨宸的痛點,“就算是後來蕭梁的女帝風承賢,也不是你的血脈吧?也對,你這樣子,一個半死不活的東西,怎麼可能留得下後代。謀算多年,付出一切,最後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如何?”
“閉嘴。葉靖延,你有什麼資格嘲笑我?輸得徹底,苟活至今的喪家之犬罷了,你又護住了誰?族人、血親,還有……愛人,一個都沒能留下呀。哈哈哈哈哈哈……”風臨宸嚣張地大笑着,聲音都顯得格外刺耳。
“我沒能留住,我為什麼沒能留住,你最清楚不過。”長刀與腕足上尖利的骨茬相接,發出讓人牙酸的摩擦聲,葉朔恨聲道:“風臨宸,你生來就是個詭計多端,陰狠狡詐的小人罷了,如今這副醜陋的相貌,倒是與你相配得很。若她當年能認清你的真面目,最初就不可能站在你那邊。”
“怎麼?說了這麼多,不還是恨她被我搶走?如果不是你不肯全心信任她,又怎麼會給我可乘之機?”風臨宸仿佛不知疲憊、不知痛苦,腕足瘋狂地追擊着葉朔,全然不顧那柄長刀削鐵如泥的威力,“而且你也不過是個趁虛而入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