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從甯息濕透的發絲滑落，蜿蜒在那張此時混沌茫然，卻又充滿惑人魔力的俊美臉龐上，幽暗沉寂、脆弱無辜，在他身上奇異地融合，充滿勃發的攻擊性卻竭力地遏制。

像是隐匿在深淵之下的危險生物，披上美麗的皮囊，收起爪牙，以自己華美的外表誘捕着獵物，等待着對方被迷惑，而後心甘情願地自投羅網。

被良玹推開後，又按在岸邊，身體大半浸在水裡，甯息始終沒有反抗拒絕過，一副乖順且任人宰割的模樣。

但是他的手臂在她湊近時，再一次攬住了她的腰，像是在無意識地、執拗地表達着自己的想法。

接受她的拒絕，但一旦她再次湊近，他仍然會控制不住地想要親近。

上翹的細密長睫凝着水汽，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着她，像是夏日裡水岸上靜置的耀石，浸潤了水光，等待着未來的主人将他拾取。

美色當前，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良玹饒有興趣，心念中升騰起一種莫名的灼熱，耳邊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搏動，已經不由自主地加快，喉間有些幹渴，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擡手撫過他線條優美流利的臉龐，感受着平時絕對不會有的溫度。

她的手指微涼，僅僅隻是輕輕地觸碰劃過，甯息都會被帶起一陣奇異的戰栗。

他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她，目光卻有些渙散，岌岌可危的神智裡，拼湊不出多少理性讓他去控制自己做出反應，隻能憑借着最純粹的本能。

本能的渴望更多。

本能的壓抑自我。

本能的想要愛她。

習慣了煎熬的苦楚，他認真地等待着，等待着眼前之人地宣判，等待着她做出選擇，是又一次推開還是再度靠近。

但良玹卻玩得不亦樂乎，她任由他将她圈在一個不遠不近的範圍，慢條斯理地摩挲着他的臉，從精緻的下巴沿着臉側的線條一路向上，再由淩厲的眉，到漆黑的眼，劃過高挺的鼻梁，最後是削薄的唇。

一點一點觸摸着，勾勒着立體的輪廓，像是在細心描繪他的面容。

良玹的手指停在他的唇下，她的另一隻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能感覺到衣衫下繃緊的肌肉，硬實有力，極度贲張勃發，卻一直忍耐克制着。

良玹笑了笑，看着他上下滾動的喉結，飛紅的眼尾。

看着神智不清的樣子，分明已經忍到了極限，但仍然恪守準則，不敢再僭越半分。

真是乖巧懂事到一定地步了，顯得有些可愛。

她再一次湊近甯息，氣息缱绻交織，能感覺到他炙熱的喘息，拂過她的耳畔，帶起一種讓心髒揪起的癢意。

“甯息，”良玹忽然開口，輕聲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東西呢？力量？權利？他人的敬仰？還是……整個世界？”

這一串問話對于現在的甯息來說，理解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解離的思緒拼湊不出完整的含義，更不要說再去思考她提問的背後，是否有什麼深意。

他隻能竭力維持着自己表現出來的，試圖讓自己看上去還算正常，雖然眼下已經有些潰不成軍了。

她到底在問什麼？

他将聲音拆解着組合着，最後抓住了看似最重要的兩個字——想要。

“想要……”他分辨不出太多事情，隻能下意識地應和着，近乎口無遮攔，“你。”

良玹微怔，認真看了他一眼，而後故意繞他，“可是，我又不是物品，我是人呐。所以，你這問題回答的不對呢。”

這一次，甯息停頓了很長時間，才将“不是”和“是”對應起來。

“不要……物品，隻要、要人。”他就這樣看着她，脆弱茫然，又最為坦陳。

良玹能輕易地從他的眼眸中，望見自己的身影，那裡面隻有她自己。

“想要你。”甯息笃定，呢喃地重複道。

良玹笑了起來，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好吧。”

她在甯息直直盯着她笑容的視線裡，動動手指輕點着他的下巴，忽地收斂神色，冷然道：“但是，我不想給。”

甯息的反應很慢，他愣怔地與她對視，過了幾息緩緩歪了下頭，像是才開始處理她所說的話，而後他垂下了眼簾，半遮住那雙漂亮的眼眸，濕漉漉的眼睛裡水汽似乎更多了。

連帶着情緒也更激動了起來，胸口起伏着，攪動着潭水泛出一圈圈漣漪。

良玹一本正經道：“所以很抱歉了。”

她擡手撐着他的胸膛，讓自己退離他的懷抱，動作很是溫和，并沒有多少冷漠絕情的味道。

腰上的手臂卻沒有松開。

甯息突然慌亂道：“不、不要……我不要了。”

“我給你。”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動作有些用力，“一切，你都拿走。”

他張皇失措，眼睫劇烈地顫抖，話語也破碎不堪，“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