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栓兒愣在原地,即使是他這個年紀,在經曆了那麼多磨難之後,也認清了這個事實——哥哥的傷那麼嚴重,已經沒有恢複的希望了。
可是父親卻說,哥哥馬上就要好起來了。
李栓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出言提醒,隻能茫然地看着李父。
李父笑了起來,大概這麼久以來難得有了個順心的好消息,他笑得格外開心。桌上的油燈照亮他的側臉,李栓兒能看清他眼中布滿了血絲,臉上的胡茬也格外茂密,一副風塵仆仆、久未休息的樣子,但精神卻格外亢奮。
他說:“你去看看他吧。”
說着他又轉了回去,研究着桌上的東西,對李栓兒道:“這次總算是走了大運,遇到了好貨,以後家裡就有錢了。你哥哥按時吃藥,病好之後,就能商量蓋新房、娶媳婦的事情了……”
他念叨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李栓兒這麼久以來從沒有見過态度這麼好的父親,心中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沒有再多問什麼。
如果,以後日子真的能變好,那也不錯。
“爹,我餓了。”李栓兒道。
李父背對着他擺手,因為心情好,還給他留了晚飯,“飯在鍋裡,下次再睡這麼久,老子不給你留了,餓着吧。”
“知道了。”李栓兒乖乖點頭,聽了他的話。
他實在是餓得難受,出了裡屋往正堂走,到屋門口時,忍不住瞥了一眼打開的門,門上掩着暗藍色的舊門簾。
李栓兒看了一眼對面的屋子,依舊門扉緊閉,隻能聽見哥哥那模糊不清的嘟哝。
真的能夠治好嗎?
是父親賺了很多錢?還是他又聽信了哪個騙子?
李栓兒來不及多想,肚子已經餓得受不了了。
他進了廚房,今夜沒有濃雲遮月,借着外邊微弱的光,能依稀看清屋内的布置。他摸到竈台前,還沒打開鍋蓋,就聞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李栓兒有些不敢置信地擡起沉重的鍋蓋,看到裡面放着的,不是平時吃的涼饅頭,而是幾塊吃剩下的燒雞。
自從哥哥出事後,李栓兒已經沒有再吃到過這種東西了。即使李父偶爾做零工得了錢,也隻會買一點給他自己就酒打牙祭,絕對不可能給李栓兒留一點。
今日大概是心情太好了,才舍得從自己的積蓄裡摳出來,給李栓兒飽餐一頓。
即使已經涼硬,肉香依舊像鈎子一般,引誘着李栓兒,讓他還沒有吃到口中,口水就差點順着嘴角流了下來,肚子在此時更是肆意地咕咕叫喚了起來。
饑餓在此時占據了所有思緒,李栓兒都顧不得洗手,就撚起一塊雞肉放入口中。
太久沒有沾到葷腥,雞肉的口感、佐料的香味、柴火的煙熏氣一下子充斥着他的口腔、味蕾、大腦,腮幫一陣泛酸,而後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如果不是雞骨太硬太尖利,實在難以下咽,李栓兒恨不得把硬骨都嚼碎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