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什麼東西?張流影從來沒理清過,她習慣于将心思都藏于心裡,然後形成一套自己的方法論,從前她是沒有心裡去交朋友,現在她覺得她不配。
誰會對她那醜惡的内心感興趣?
即便這樣,方群青也給她緊閉的心開了一扇窗,她毫不在乎暴露自己,她會不經意地提起兒時第一次目睹爸爸打媽媽的場景,她會輕輕地流淚,然後笑着說:“我有過度暴露綜合征,别介意哈。”
張流影不知道什麼叫過度暴露綜合症,但她知道方群青流淚的那一刻自己被信任了,她小心地維持着這種溫良的感覺,然後盡量不讓自己的黑暗吞噬她。
然而,這一切還是發生了,周婉的暗示,方群青的刻意疏遠,這比那些閑言碎語更讓她痛苦。
不到兩周的截稿日期,周婉要求張流影重新采訪Thousand,不管用什麼辦法,必須上交一篇保質保量的訪談稿。
“這是唯一證明這篇采訪稿不是代寫的方法。”周婉笑道。
見張流影失魂落魄地離開她的辦公室,周婉淺飲一口桌上的咖啡,桌面上的待處理文件已經堆成山了,她根本沒有餘力想别的,隻能一頭紮進永遠也幹不完的活中。
她随意翻出了幾張攝影部提交的Thousand照片,是準備做成下一期雜志封面的,她仔細端詳了好久,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這個站在最中間的,不就是今天早上聲稱“是張流影衆多追求者中的其中一個”的那個男人嗎?
她來不及思考過多,在群裡艾特了秦池:“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秦池是攝影部的負責人,自知理虧先是協助方群青采訪的事辦得不盡人意,後是Thousand封面拍攝太過平淡,連她自己都覺得毫無吸睛之處。
見周婉臉色不好,秦池自知理虧:“主編,這次的照片,的确...”
“再安排一次怎麼樣?”周婉問。
“啊?”秦池隻覺得五雷轟頂,她絕不想在和那三位爺有任何接觸,畢竟上次采訪已經領教過他們的脾氣。
“既然知道拍的不好,毫無新意,為什麼不再安排一次?”周婉有些不悅。
“可...人家不是大明星嗎?檔期很滿,也不是很配合,那天其實我們創意做的很好,主題是‘搖滾也紳士’,想要拍出兩種風格混搭的強視覺沖擊,可他們比較排斥穿西裝,化淡妝,說是與他們慣常的形象不符。”
周婉又拿起那一疊照片仔細看着,仿佛在找尋什麼細節,最終她指了指最中間的人:“這人怎麼樣?”
“舒逸啊?就是那個主唱,這人配合度最差,那天采訪也是他提前走了,另外兩位成員好歹接受了采訪。”
“不讓你們用張流影采訪稿的也是他?”
“那倒不是,是宋遊,他也挺挂臉的,采訪過程中話很少,好像強忍着怒火。隻有那個曾子超,說得最多,相對比較配合,但都是應付的話術。”秦池無奈道,“這次臨時換人,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臨時換人是我決定的,你這話,是在說我決策錯誤咯?”周婉漫不經心地發問,卻不等秦池搖頭否定,又說:“我已經準備讓張流影重新采訪了。”
“什麼?”秦池有些驚訝,畢竟當初臨時踢掉張流影,要求她們直接用張流影的稿子的人也是周婉,她能看出周婉對張流影有些偏見,可此時又讓她重新擔起重任又是什麼意思呢?
然而她很快了解,讓一個毫無采訪經驗的人單獨采訪,且不給予任何幫助,這是另一種排擠,秦池會意後,便道:“也是,她的确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讓她單獨去,也算是給個教訓。”
周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揮揮手讓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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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流影的手機已經響了一下午,全是來自張流星的未接來電,連旁座的秦池都勸她:“接吧,說不定有什麼急事呢?”
張流影歎了口氣,隻得拿了手機來到樓梯間。
一接通,就是那副令人焦躁的熟悉的聲音:“你到底想躲到什麼時候?”
“這個月實在沒辦法,你先把存的錢拿出來用。”張流影不耐煩道。
沒想到對面立刻怒了:“哪裡有存錢,你知不知道奶奶已經斷藥三個月了!”
“什麼叫斷藥三個月了,錢是這個月才開始斷的啊,怎麼會斷藥三個月呢?”張流影聲音明顯緊張起來,“再說每個月滿打滿算也用不了三萬塊啊,剩下的錢全都算是你的存款啊,難道這幾年,一點錢都沒有留存!”
張流星冷笑一聲:“你懂什麼?那些錢我拿去投資了,男人不搞點事業怎麼行?多餘的話不要說,你趕緊想辦法把錢補來,要是這李重山不行,就換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