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把給奶奶治病的錢挪用了?”張流影徹底怒了,“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做,還有,你不要覺得我欠你的,這三萬塊我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才給你們的,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問你,奶奶現在到底怎麼樣!”
“你别以為你給了點錢,就能彌補你害我腿的事,我告訴你,你欠我的要用你一輩子來還!”
“你以為那些...”
“流影!”電話那邊一個氣虛的老者拼盡全力發出了一絲聲音,是奶奶,“流影啊,什麼都别說了,你快給他轉錢吧,他照顧我不容易,你不要這麼說他...”
“就是!”張流星跟在旁邊附和,因為有人撐腰,變得更加猖狂,“自從奶奶生病,你回來過一次嗎,全靠我拄個拐杖忙前忙後,你有點良心吧!”
奶奶的出現,讓張流影無法再強硬,她曾經暗暗發誓,離開了這小鎮,就絕不會再回來,她無法面對那張蒼老的面孔,更做不到不恨她。
可當她得知奶奶罹患肺癌時,心裡的空洞仿佛變大了,原來自己還是将那間不到一百平米的兩室一廳當成家,即便他們欺騙、虛僞又偏心,即便他們企圖将自己的血吸幹、肉吃盡,她的心無處可依,隻能暫存回憶之中。
奶奶從小偏愛張流星,僅僅兩間房,張流星一間,她和張流影一間,所有的玩具、書本都要緊着張流星,張流影隻能撿剩下的,家務張流影全包,甚至連弟弟的内褲都要她幫忙洗。起初,張流影心甘情願地支撐這一切,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她開始痛恨這一切,她恨這個家庭,更恨之前的自己,用自以為是的善良感動着自己,愚昧又可笑。
她挂上電話的時候,才發現眼淚已浸濕衣襟。張流星口出狂言,她可以當他在放屁,可奶奶那一句,像是重新給她刺了一刀,在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可她聽起來又如此虛弱,虛弱到可能明天就會死去。一想到這點,張流影立刻按下了電梯鍵。
她找了間最近的ATM機,慌亂地點了一通,屏幕上顯示餘額為30206元。她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存款,畢竟所有的奢侈品都是李重山供應,房租水電也不用她操心,她總覺得自己并沒有什麼花銷,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隻有三萬存款,她翻看了收支記錄,才發現自己每月入賬隻有8000多。
她愣住了。可當初李重山跟她承諾的是轉正後月薪12000!
這算什麼?
本來明媚的天空突然被一層黑壓壓的雲遮住,秋風一掃,搖搖欲墜的枯葉落下,随後清脆的一聲傳來,那枯葉已被車輪壓得粉碎。
她轉了三萬給張流星,然後回到編輯部,直奔周婉辦公室。
“你什麼意思?”張流影把手機上的照片怼在周婉面前。
“呵,”周婉瞥了一眼,冷笑,“這都一年多了,你現在才發現?”
“當初承諾的不是這個數!”張流影憤怒道,“剛轉正那幾個月還是一萬二,怎麼後來沒有通知我就降薪了?”
“那你還記得那個月發生了什麼事嗎?”周婉隻是淡淡地看着她,“照任主編的要求,那時候就該開除你,我是看在你美術功底還不錯,才勉強留下你的,至于調薪,我以為你有這個自知之明。”
張流影怎麼會不記得,那是她入職以來發生的唯一一次嚴重的錯誤,因為排版問題,導緻好幾萬冊雜志廢掉,直接導緻了幾十萬的損失和雜志不能按時出刊。
而當她心有戚戚地問李重山怎麼辦時,李重山隻是拍拍胸脯讓她放心,有什麼損失他會幫她擔着,大不了不工作了,他養得起。
這樣的話,現在想起來,諷刺得很。
“周婉,你這是公報私仇吧!”
“私仇?你倒是跟我說說,我們倆哪來的私仇?”周婉嚴肅起來。
此時伏在主編辦公室的人頭一個疊着一個,絲毫藏不住八卦之心,秦池自然是首當其沖的一個,就連平日裡淡如水的方群青也湊了上來。
“周婉,你一天天在編輯部炫耀的不就是老公、包包嗎?離了這些你還有什麼?你以為你擁有很多,其實你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可憐人。”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傳來,連周婉自己都吓了一跳。
蹲在門外的人們更是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全場隻有一個人在笑,她笑得輕松又肆意,五個手指印在她臉上舒展開來,她不像是瘋了,更像是舒了一口氣。
她本該得到這樣的對待,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