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問雪抿了抿唇。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有資格叫她妻君。
“鸢兒?”她有些不确信地問道。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為她并不清楚鸢兒的姓氏,更不知道鸢兒的全名。
在女尊國,并非所有的男子都能擁有姓名。底層出生的男童,甚至可能沒有姓氏。父母通常更看重女兒,對于兒子,往往随便取個好養活的小名,便草草了事。反正等嫁了人,就可以從妻姓。
然而,出嫁後的男子,若是不得妻家喜愛,連獲得妻子姓氏的機會都不能有。這可是女人賜給丈夫的恩寵,并非人人都能享有。
這也導緻女尊國的許多男人,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曾擁有過完整的姓名。
青樓的男子,取的大多都是藝名。名字不過是招攬客人的稱号,方便客人翻牌子,記住自己的長相。名字跟人對上号,以便再次光顧。
老鸨從詩詞歌賦,或者花草藥材裡頭,随意挑一兩個好聽的字,便成為了伴随他們一輩子的符号。
葉問雪記得自己曾經一時興起,問過鸢兒被賣到青樓前的名字。
哪曉得平時鎮定自若的鸢兒,當即變了臉色,頓時如臨大敵,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當時看出他的為難,心想人人都有不想為他人知曉的過往,說不定其中有難以啟齒的事情,還是莫要揭傷疤為好。于是幾句話輕輕帶過,沒再追根究底。
但她不知道的是,謝鸢當時并非有意隐瞞過往,更沒有什麼所謂傷疤。
他隻是單純地感到尴尬,該死的,為什麼他在女尊國的父母,要給他起名叫招妹?!
這樣一個名字,還不如叫鸢兒!
謝鸢覺得進入青樓,唯二值得慶幸的事情,一是遇見葉問雪,二是擺脫了招妹的名字。
在穿越到女尊國以前,他有聽見過“招娣”之類的名字,卻從來沒有過什麼感觸。反正這事跟他沒有關系,根本沒什麼好在意的。直到身份地位置換,他才明白這樣的名字有多惡心。
名字本應賦予生命意義,而這份意義卻從來不屬于本人。所謂的姓名,成為父母挑選性别的工具,寄托期望的載體。伴随一生的名字,如影随形,仿佛低語的幽靈,時刻提醒着它的主人,這裡還有血脈紐帶中的另一個存在。
謝鸢在這颠倒交錯的性别世界裡,逐漸意識到了許多事情。或許他在女尊國所經曆的,隻是曾經别人經曆過的千萬分之一。在曆史的長河中,曾經被忽視的,被遺忘的,不被看見的,逐漸清晰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或許現代的女人們,不想被叫做招娣。正如女尊國的他,不想被叫做招妹。
謝鸢甯願讓這名字爛在肚子裡,也不想告訴任何人。鸢兒這青樓花名雖然矯情了一點,但好歹代表的是他自己。
如今再從葉問雪的口中聽見“鸢兒”二字,他簡直快要熱淚盈眶。
謝鸢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是我。”
哦天啊,親愛的穿越之神,他再也不罵人了。
他是真沒想到,葉問雪居然也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這真的不是一場夢嗎?
如果今天這事是真的,以後他就是穿越之神忠實的信徒,等待回到家,馬上搞個立牌,日夜焚香祭拜!
葉問雪此時也有很多話想說。
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他鄉遇故知。謝鸢剛巧占了她人生的後兩樣。
她完全沒想到,早已逝去的人,會在此地再次重逢,甚至變換了模樣。
“你還活着?”
葉問雪雖然頗感震驚,但依然維持着理智。當初她可是親眼看着鸢兒下葬的,屍骨真真切切埋在地底,怎麼會起死回生出現在自己眼前?
“我還活着。這事說來話長………”
謝鸢沒有隐瞞,直接把穿越的來龍去脈,還有醒來以後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隻是他有意略去了其中關于自己性格的部分,沒說穿越前跟狐朋狗友泡吧的事,隻提了自己喝酒駕車陷入昏迷,然後魂穿到了女尊國。
他心中有些忐忑,生怕葉問雪得知他曾經的過往,對自己大失所望,選擇斷絕來往。
要知道,他以前扮演的一直都是小嬌夫人設。現在突然人設大變,他害怕葉問雪接受不了。
葉問雪不知他心中所想,聽完前因後果,她捋了一下思緒,總結道:“所以,你車禍陷入昏迷,靈魂來到女尊國,之後遇見了本王。又在新婚的那場大火裡,穿了回來?”
謝鸢乖巧點頭:“是的。”
葉問雪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照你說的話,你從一開始就屬于這裡,而女尊國是千年前存在過的王朝?”
謝鸢繼續點頭:“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