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三個人，他們一早就買齊了東西回到車上，在看到周圍變樣之後就瑟縮在車座上連頭都不敢冒出去生怕就被盯上，這一路晃到了家，下車就沒了影子。

祝葉汀隻看見了他們離去的背影，他的視線定格在那個病怏怏的女生身上——江瑛，她剛到集市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集市上一定有不對勁的東西。

今天是二十九，明天三十号除夕，他現在忽然變得很期待了，這個世界。

但前提是他不能忘記，如果他再一次忘記心中的那點疑惑和漸漸被放大的懷疑，那他就注定會再次被蒙蔽，就像今天在鎮子的集市上一樣。

一刹那，就在眼皮子閉上睜開的那0.01秒，整個世界天翻地覆，不知是破敗的舊世界被換上了新裝還是他這個“病人”的腦子在那一瞬間好轉。

祝葉汀閉上眼睛，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的腦海裡滿是林黯青的那一句：别死了。

再次睜開眼睛，是在半夜。

他并不習慣拉上窗簾，所以此刻窗外的月光灑進屋内，照亮了牆角站着的一抹鮮豔的紅色。

祝葉汀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認那個身影是真實存在的——紅色的吊帶裙，光着的腿，腳踝以下徹底消失不見，地面上仍然滴着血，她似乎也在盯着祝葉汀，身體貼着牆，一點點朝着他的方向移動。

祝葉汀内心很平靜，說害怕也沒有多少，一來他是見習慣了，雖然之前一直當作幻覺來對待；二來他不信這個，就算到了眼前他信奉的也隻有“活的時候都沒啥攻擊了，死了一輪難道攻擊力就強了？”

因此，他隻是緩緩坐起身來看着那個身影，她漸漸移動到了窗前，祝葉汀也借此看見了她的上半身——一頭烏黑的長發占據了她大半個身體。

她摸索着一點點靠近祝葉汀的床，挪到了床邊伸出雙手，指甲又尖又長，指縫裡不知道是泥還是血，手腕破了個口子，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粘稠、腥臭，滴落在床邊的地闆上。

祝葉汀之所以沒管她其實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而已，不過他的鼻腔現在萦繞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他現在十分嫌棄，甚至有點想将她趕跑。

他緊抿着嘴一言不發，眼睛瞪着女人的一舉一動，在明确這個女人的目的是伸手抓他的時候，祝葉汀終于忍不住抄起枕頭朝着她扔去，接着就是一腳隔着枕頭揣在了她身上。

“呵……”

一陣劇痛傳來，濕熱的感覺湧現，那女人的身形消失不見。

空氣中隻留下來一道飄渺的歎息，和他那天驅邪時聽到的笑聲的主人似乎是同一個。

祝葉汀并沒有着急去查看自己的傷口，而是坐在原地等了三四分鐘之後才伸手去夠床頭的開關。

“啪——”

房間内頓時亮起，每一個角落都被照亮。

他先是看向門邊那女人最先出現的那個角落，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再看床邊，也是和睡前沒有什麼區别。

但是祝葉汀能肯定這不是夢境。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因為撞到床頭櫃而出血的腳趾，半晌沒說話。

鮮紅的血布滿拇指内側，順着腳向内流又順着腳心的方向向下直至滴落在地面上，祝葉汀沒管那麼多，直接就這樣将右腿夾在空中躺下繼續睡覺。

帶哦在地上的枕頭他也沒有撿起來，看了眼時間就關燈閉上眼睛就再次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似乎是在争吵，并不算激烈，他也聽不真切，隻是能從那嗚咽的聲音中感受出無盡的悲傷。

他閉着眼睛，喉嚨裡發出聲音，細微且模糊不清。

他翻了個身，面對着窗戶，不知是因為傷口還是因為内心的疼痛，祝葉汀即使是在睡夢中也始終緊緊皺着眉頭。

嘤咛聲回蕩着，細小的抽噎聲伴随而來，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

這可能是他最脆弱的樣子了。

他聽見有人在哭，隻是他怎麼也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隻能聽着他一遍遍地重複着那幾句話。

“别離開我……”

“别留我一個人……”

“嗚嗚嗚，祝葉汀……”

“别死……”

他猛地睜開眼睛，心髒狂跳不止，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來，仿佛下一秒就會因為心髒負荷過重而去世。

耳畔仍然回蕩着夢裡的聲音，凄慘無比，但是最後一句浮現在他腦海中的話，是昨天分别時林黯青在他耳邊的低語——“别死了。”

真是迷糊了。

他翻身起床，沒去管腳趾上的傷，隻是在他穿好了鞋子走了兩步腦袋清明之後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房間不對勁。

他在床邊蹲下來，看着地闆上的血點，再起身循着地闆上留着的血迹走了一圈，最後停在門口。

他記得，這是昨晚上那個女人最初出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