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我不打小孩。”
祝葉汀并不是很想動手,他也不慌張,因為忽然響起第一天和林黯青分别的時候,他莫名其妙湊到他的面前對他說了一些在當時的他看來很奇怪的話。
——“不用擔心你會死掉,這個副本就是因你而存在的,它們不會殺掉你。”
那時候的他并不明白這句話的含金量,但是現在他明白了,所以也就毫不畏懼。
這句話出口,那女童子似乎有一些畏懼,手微微向後縮了縮,但片刻後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原本上揚的嘴角也被壓下,肉眼可見得不高興了起來。
那隻覆蓋在他大腿上的小手散發着刺骨的寒氣,祝葉汀能明顯感受到大腿的肌肉幾乎要被凍僵。
他皺着眉又說了一遍:“哪來的哪去,别在這裡礙我的眼。”
照舊是毫無反應,青色的燈光漸漸染上暗綠,跳動的火焰在照亮了他臉的同時也照亮了他身後的那面牆和祝葉汀身邊童子的全黑眼睛。
那眼睛裡閃着紅光,她忽然擡起頭,直直看向祝葉汀。
祝葉汀忽然拿着燒火的鉗子一鉗子砸在她的身上,那女童頓時如瓷器般直接碎裂,但是周圍的黑氣和詭異的氛圍也并未消散,就連竈膛裡顔色怪異的火焰也沒有變回來。
巨大的瓷器碎裂的聲音響徹這篇狹窄的空間,周圍陰暗的氣氛一瞬間加重,濃稠如粘膩血水般的空氣裹挾着惡臭襲來,試圖撬開祝葉汀的鼻子進入他的鼻腔、胸膛。
祝葉汀瞬間屏住呼吸,即使他不記得,但是本能将這個氣體判定為有毒,因而用了最快的速度做出下意識反應。
他并沒有扔掉手上的火鉗,而是一隻手捂着嘴巴一隻手捏着鉗子,像個盲人一樣四處敲敲打打,試圖破開這近乎實質化的黑氣找到一條出去的路。
“呵呵……”
“呵……”
四面八方湧來女人尖細的笑聲,時而夾雜着小孩子那雌雄莫辨的嗓音,細長且刺耳。
祝葉汀發現廚房的結構似乎改變了,和他最初進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是操控這個小空間的東西幹的。
周圍的能見度很低,幾乎算得上什麼都看不見,就像是身處一片虛無的空間之内,除了時不時回蕩的笑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祝葉汀握緊了手裡的火鉗猛然回頭。
他目之所及晃過一個身影,那正在燃燒着的竈膛的綠光照亮了那面牆,而他恰好在那面牆前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衣角。
一條紅色的長裙的一角。
祝葉汀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前的景色沒有絲毫變化,他嘗試松開手呼氣,但是隻是一點點氣體就讓他頭暈目眩穩不住身形直接倒向一邊。
他的動作尚且算得上靈敏,根據記憶裡的火鉗敲打的聲音和方位迅速分辨出這裡應該是櫥櫃一類的東西。
火鉗朝下着地,他單膝跪地,另一隻手扶着櫥櫃緩了緩,他還是選擇屏住呼吸,從最初發現氣息不對勁到現在也就是十秒鐘左右而已。
他不可能屏住呼吸太久,必須想辦法出去,這個氣體不是緻幻就是有毒。
林黯青說得不對,如果這真的隻是一場僅供殺戮血腥的副本,那他也不可能放過他。
然而現在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他對此一無所知——像隻待宰的羔羊。
祝葉汀迅速起身,朝着竈膛相反的方向走去,如果門的位置不變,這就是唯一的出口。
腳下堅硬的水泥地逐漸變得有些軟,每次擡腳都能感受到一陣不大不小的力正在拉扯着鞋底,就像是過期了或者粘性不大的粘鼠闆,可供通過但是行走不易。
祝葉汀的心跳逐漸加快,是因為太久沒有呼吸了再加上整個人處于一種極度興奮地狀态。
是的,極度的興奮,這就像是他重新回到了運動場上一樣,渾身上下散發着由内而外的喜悅。
心跳如鼓點一下下砸着胸膛,就像是要從裡面将其破開,再緩緩探出頭來。
一隻手捂上胸口,他試圖平複自己的心跳但是無濟于事,隻能閉上眼睛繼續往前走。
火鉗再也觸碰不到任何東西,他像是個真正的、被世界遺棄的人一樣,遊蕩在着充滿了絕望的空間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地闆上出現大大小小的裂縫,接着縫隙蠕動,逐漸變得突出,再睜開,露出一隻渾圓锃亮的眼睛,漆黑、空洞、虛無。
大大小小的眼睛在他的腳下,躲避着他的步伐,并無規律的移動和混亂無序地眨眼動作,“表皮”分泌的粘液試圖留住祝葉汀,但于事無補,它們隻能看着他離去。
霧氣覆蓋在地面之上,祝葉汀被單方面隔絕了視線,他用火鉗作拐杖撐着行走,在火鉗觸碰到面前實體并發出木質碰撞的聲音的時候,他迅速上前側身曲肘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上去,手迅速掰上扶手。
門鎖了,打不開,祝葉汀繼續撞門。
一下!
兩下!
無聲的撞擊和明顯的觸感、痛感讓祝葉汀的腦子都有些發昏,偏生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得想辦法維持理智保持憋氣狀态。
再一次狠狠撞擊,木質房門被狠狠撞開,聲音傳入耳中,瞬間,天地變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原地,廚房再次恢複原樣,依舊什麼人都沒有。
他思考了片刻,拿起掉在腳邊的火鉗,重新回到竈邊上,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和牆面上潮濕的液體,眼皮子跳了跳。
他走到那一地碎瓷片旁邊蹲下,伸手撿了一塊黑色的指甲大小的碎瓷片放在手心看了看。
廚房裡回蕩着白米飯的米香,還有從鍋裡發出的“噗噗”的聲音,除此之外更微弱的就是祝葉汀的呼吸聲,汗水從額角出現,順着側臉向下流動,又沿着下颌角彙聚在下巴尖,最後滴落在他的胸口。
他想現在大概是時候去找林黯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