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的住民和商販大都認識他,見他過去親切的打招呼。
“聿風今天挺早啊。”
高聿風擡頭瞅了瞅天,“我是挺早的,但吳嬸你今天擺的這是...夜市?”
“....你吳嬸我賣的是早點。”
“是嗎,這太陽瞅着都快比你的黃泥餅大了。”
“哈哈,聿風你還是那麼會說話。”
又往前走了一截。
“大風!”一個笑容憨厚的大叔沖他點頭,“巡邏啊,累不累,坐下歇會?”
高聿風嗯了一聲,冷不丁指着他攤上的手工藝品,“嚯!這豬真是編的夠難看的。”
大叔的笑容依然憨厚,“巡邏任務重,你快走吧,還有這是兔子。”
再走一段。
“聿風啊,你大姨今天早上給我帶的餅子,你裡頭有愛吃的大棗,吃不吃?”
高聿風湊近上去看了兩眼,擺了擺手,“不吃了,得好多天了吧,我瞅着有點發黴了。”
跟在後面的江淮予無語:得虧你是前市長的兒子,不然早讓人打死了。
高聿風對着攤位上的幾位指了指旁邊的飯店,“今天中午熱,大夥都早點收攤,去這吃午飯歇腳吧,記我賬上。”
高聿風扭頭對着剛才給他餅的男人說:“四叔你記得叫上我嬸子。”
一路走過去,江淮予倒是發現這傻小子雖然心直口快,但街坊鄰居都很喜歡他,可能是因為他本心不壞也可能是因為他出手闊綽。
那既然他和市民關系不錯,老市長為什麼沒把位子交給他的親生兒子?
高聿風走在前面,江淮予隻能看到他利索的短發,幹淨的脖子和健壯有力透着朝氣的背影,一副從不在意這些事的豪放模樣。
算了,誰當市長和他有什麼關系?
走到這條街道最後的時候,江淮予忽然間在人群中看到個熟面孔。
和父親一起推着一輛破三輪,滿臉是灰的瘦小女孩不是那天在街上他救下的那個嗎?
“慧慧,用力推。”前頭的男人對着她說道。
站在後面的女孩聽到這聲霎時間驚醒,眼睛倉皇從剛才路過的一個穿着粉白裙子的女孩身上移開,悶頭默默加大了力氣,車終于平穩的上了坡。
期間車上的一塊黑炭摔了下來,黑炭敲在地上,從一整塊碎的七零八碎,四濺在她本就黝黑幹瘦的皮膚上,這個女孩卻渾然未覺,隻是趿拉着腳下面料已經被穿的很薄的鞋跟在父親身後。
江淮予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的父親在車停穩之後遞給了她一個小小的晶石,因為這時的距離太遠,江淮予聽不到她父親囑托了什麼,隻看到她攥着那塊晶石飛一樣的朝着街口的服裝店跑去。
是給了錢讓她去買衣服?
江淮予的想法很快落空,女孩停在了服裝店門口的牛奶攤上,把那顆晶石遞給了攤主,灌奶的時候,她人就站在服裝店的門口,卻一次都沒有擡頭朝裡面看過。
晶石太小了,能換得牛奶也少,她捧着還不到一小杯的牛奶小心翼翼的跑回去,終于在徹底離開服裝店前時,才如偷竊般,飛速瞄了一眼櫥窗裡挂着的藕粉色連衣裙。
她的父親看她回來了,抹了把汗,掀開了蓋着黑炭的三輪車兜。
一個尚且在襁褓中喘息,瘦的像隻小猴的孩子露了出來。
女孩看着牛奶進了小孩的肚子裡,默默給他穿好褲袋,将他綁到了自己身上,緊接着又和父親繼續推車。
江淮予一直看到他們的身影徹底離開,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像他們這樣的人太多了。”高聿風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邊,同樣看着這對父女離去的方向,聲音難得的沉悶,“保護倉基地最該收留的,就是像他們這樣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可就是因為他們弱小,交不起住在寬敞保護倉基地的費用,隻能飄零在外面。”
他的表情凝重,“獲鹿市由中原保護倉基地徹底接管後,他們會被徹底趕出去,即使是現在這樣的生活,以後想來,也隻會是奢望。”
這就是人類。
仔細想想,他在沒有獲得心智力成為治理者之前,過的不也是這樣的生活嗎?
“要是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就好了。”高聿風發出最後的感歎,“行了,出發吧。”
要是一場夢就好了。
是啊,要是一場夢就好了。
他不由想起宋閩來。
要是融合藥能成功,那末世會不會迎來真正的結束。
那時候的人類,又要怎麼面對一切結構和秩序早已混亂不堪的世界?
江淮予提步離開了這條街區。
越是接近政廳大樓戒備越是森嚴,不少保護倉基地的車開進去又開出來,江淮予一點沒避諱就大大方方的走在這裡。
誰能想到他個通緝犯會出現在軍隊最多的地方。
至于高聿風,他隻告訴他自己叫劉變。
“劉變,跟緊我,準備進去了。”
“嗯。”
江淮予跟着進了政廳大樓,富麗堂皇的内室被布置成了宴會廳,穿着正式的男男女女來來往往,他很快意識到這場宴會隻是單純的一場慶功宴,就算是懷着什麼目的來也很難發現什麼,倒也不怪高聿風對他毫無防備。看來隻能寄希望于樓上的房間了。
他們進去沒走兩步就有幾個人相視一眼随即端着酒杯朝高聿風走來,高聿風偏頭對着江淮予說:“有人盯着我呢,你上去,李正的辦公室在四樓,你找到什麼或者沒找到都可以随時離開,我會一直感應你,一會在門口等你。”
江淮予很快進入狀态,“嗯。”
高聿風突然鬼鬼祟祟的拉着江淮予,對着他耳朵小聲補充了一句,“放心,吃的我一會給你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