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指尖觸到臉龐的瞬間卻倏爾下墜。
傅徽之的心也跟着墜下去。他立時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抓住。
女子的哭泣猝然而起。緊接着傳來一聲蒼老的呼喚,而後便聞木頭相撞之聲。最後全亂了。
傅徽之不顧身後的混亂,輕輕握住傅時文冰涼的手,沒動也沒吭聲,隻眼淚一滴滴砸在被衾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紛亂的聲音漸止。傅徽之仍跪着。
傅知退看不下去,上前扶他:“雲卿,松手罷,讓你二哥安心地去。”
傅徽之不肯松手。
越來越多的人圍上來勸。傅徽之固執無比,說什麼都不聽。
最後傅衛發話:“拉開他。”
“等等。”甄啟玄忽然道,“三公子,你面色不大好,老夫給你看看罷。”
聽到這個聲音,傅徽之猛然掙紮起身:“你不是說,我二哥沒什麼大事,病好多了?”
這話自然是對甄啟玄說的。他忽然拽過甄啟玄的衣襟:“你是怎麼治病的?”
甄啟玄偏過頭,不答話。
“雲卿,不得對先生無禮!”傅知退抓住傅徽之的手臂,扯了扯,“松手!”
傅徽之什麼都聽不進去,怒睜血紅的雙目,悲憤嘶吼:“你不是醫術高明麼?你為何不救他!為何!”
傅衛終于看不下去。
傅時文一開始連父兄都瞞了,後來實在瞞不住。傅衛在下朝的路上聽到次子病重的消息,急着趕回來,不慎摔傷了腿。這些時日一直借竹杖站着。見傅時文亡故,傅衛悲痛不已,當時便站不住了。若不是傅知退及時扶住他,又要摔一次。方才木頭相撞之時便是傅衛險些摔倒。
他拄着竹杖勉強站起身,道:“是子卿求先生隐事,與先生無涉!”
傅徽之聞言皺了皺眉,慢慢松了手。他一口氣全洩下去,站都站不住了。
傅知退忙抱住他。
傅徽之滿面是淚,又望向傅時文,啞聲道:“二哥……你食言了……”
傅知退忽然察覺到他胸腔異樣起伏,下一刻,傅徽之便嘔出一大口鮮血,昏死過去。
“雲卿!”
…………
五日後,秋芙與言心瑩也到京。
秋芙送言心瑩回了崇賢坊。
待言心瑩下馬,秋芙坐在馬上說道:“娘子,府中怕是事不少,我這便回了。”
言心瑩覺得傅徽之二哥年紀應該也不大,大概是染了風寒。想着過去好幾日,應該好了,便準備去傅府看看。
她道:“秋芙,你回去先與你家公子說一聲,我随後便去府上視疾。”
秋芙應一聲便縱馬而去。
言心瑩看着秋芙的背影遠去,轉了身。不防背後又有一人喚她:“娘子!”
言心瑩轉身。
來人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錦衣,笑起來憨态可掬。
她問:“郎君是?”
那人又上前兩步:“我是龐仲隐啊。你不記得了?你外祖父與我祖父是兄弟,你我幼時見過的。”
言心瑩默默退一步。他還知道是幼時,她自然記不得了。她問:“龐公子有何事?”
“那個……”龐仲隐摸了摸右耳,“我哥哥想見你。”
言心瑩想了想,連他哥哥的名字都想不起來,更别提相貌了。她道:“我今日不得閑。改日罷。”
龐仲隐也不再往前走,隻在原地:“好好。”他略略高聲,“何日娘子記得遣人相告啊。”
言心瑩轉身擺擺手,踏進府門。
梅英迎上來:“娘子,你回來了!”
言心瑩有些奇怪梅英為何不問她為何這麼早回來。她也無暇多想,隻道:“雲卿二哥病了,阿爹與阿兄在家麼?我與他們說一聲便去傅府。”
梅英道:“郎君在,隻是……”
久久不聞下文,言心瑩不禁轉頭看她:“隻是什麼?”
梅英一臉難言之色。
言心瑩還欲說什麼,忽聞一聲遠遠的呼喚:“阿瑩。”
她擡頭望去,看見了言照玉。她喚道:“阿兄。”
言照玉道:“回來得正好,我有事與你說,進屋。”
“阿兄有何事晚些再說罷,我先去傅府。”
“你去傅府作甚?”
“傅徽之二哥病了,我去看看。”
“你還不知道麼?”言照玉望向梅英。
言心瑩也看向梅英,梅英低下頭去。言心瑩便問:“知道什麼?”
言照玉道:“傅時文病故了。”
言心瑩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怎麼會!”她又看向梅英。梅英輕輕點了點頭。
言心瑩立刻轉身朝外走。言照玉在身後喚她,她也不停步。
言照玉從身後追上,擋在她身前:“你去何處?”
言心瑩繞開他:“傅府。”
言照玉偏不讓她繞過去,跨一步又攔在她身前:“琅琊有信來,阿姐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