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徽之快急哭了:“為何?”
傅時問收回手:“你還有人事未盡。”
“沒有,二哥!”傅徽之撲過去抱住他,“我課業都做完了,二哥大可考問!”
傅時文在他耳邊輕笑:“怎麼還似稚童一般?你的課業向來不須人操心。人生漫漫,不止有課業。你的前路還長,人事亦多。”
傅徽之眼淚奪眶而出,打濕了傅時文的衣裳。
傅時文歎一聲,輕推他的腰:“回去罷……”
傅時文力道很輕,傅徽之自問抱得很用力,可還是輕易被推開了。
平地一瞬間無端而裂,他踏空下墜,甚至看見自己的眼淚灑出去。
傅時文穩立原處,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離傅時文越來越遠,隻有手徒然地伸出去。
漸漸地,墜速越來越快,傅時文就這樣在他眼前消失了。他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與身體一同墜入了萬丈深淵。
傅徽之用盡最後的力氣,撕心裂肺地喊道:“二哥——”
“雲卿。”
“雲卿。”
“二哥!”眼前不再是雲白之境,傅徽之有些迷茫。
“雲卿!”
他循聲轉頭,喚一聲二哥。
“認得我麼?”
傅徽之這才看清不是傅時文。他喚一聲:“大哥。”聲音自己都聽不清。
傅知退松口氣:“你終于醒了。”
清醒了一些,傅徽之急忙問:“大哥,二哥呢?”聲音仍舊嘶啞難辨。
傅知退不須聽清楚便知他在問什麼。他道:“棺木還停在堂中,快要送葬了。”
傅徽之掙紮着要起身。可這幾日他隻飲了水與羹湯,未吃任何食物,身子哪兒有力氣?他連起身都困難。
“你如今這般模樣,還能去何處?好歹吃一些。”傅知退轉頭喚道,“秋芙。”
秋芙還沉浸在傅徽之醒轉的喜悅中,聞聲終于反應過來,轉身往外跑:“我這就去廚下!”
“大哥……”傅徽之伸手抓上傅知退的手腕。
傅知退能感覺到傅徽之的手在隐隐顫抖,不禁看向那蒼白細瘦的指節,又擡眼對上傅徽之的眼睛。
傅徽之雙眼微紅,傅知退看着不是滋味。他自然知道傅徽之未盡之意。
他歎一聲,起身将傅徽之扶坐起,又拿來事先備好的麻衣給他穿上。
傅徽之低着頭沉默地撫了撫麻衣。
“來。”傅知退左手抓住他左肩,右手自他背後穿過攬上他右肩。
傅徽之借着傅知退的力起身,又被他半扶半抱着往靈堂帶,正遇傅衛與邱平。
傅衛遠遠看見,幾乎要扔了竹杖,幾步疾行過來:“雲卿啊!”
傅徽之微微弓身:“爹,叔祖父。”
邱平道:“醒了就好啊。這是要去何處?”
傅知退道:“雲卿想看他二哥。”
邱平沒說什麼,退了兩步。傅衛歎一聲,也讓開了道。
傅知退繼續扶着傅徽之向前走,傅衛與邱平默默跟在後面。
到棺木前,傅徽之再站不住,直跪下去。
“二哥,雲卿來晚了……”傅徽之不停地叩拜。數不清有多少回。
傅知退看不下去:“好了雲卿,别拜了。起來。”
傅徽之不肯起。
忽有人道:“阿郎,到送葬的時辰了。”
傅衛便上前扶傅徽之:“雲卿,起來罷。要送你二哥走了。”
傅徽之抓住傅衛的手:“爹,我也去。”
傅知退忍不住開口:“你如今這般模樣,如何去送你二哥?他向來疼你,不會與你計較這些。便留在家裡,聽話。”
傅徽之又跪求道:“爹,大哥,讓我去罷。”
傅知退微怒,上前拽他:“你起來!”
傅衛卻忽然開口:“讓他去!”
“爹!”
“你看他這樣子,不讓他去,他便是爬也要爬過去的。到時候再出什麼事。不如我們帶着他。”
傅知退歎口氣,松手妥協:“雲卿,你先吃一些我便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