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間，鋒利的箭镞就刺進了厚重的大門，尾部的箭羽像是反應不及，因着慣性還在不停晃動。

跛腳在郗瑤和邢寂眼前穩穩落地，驿夫再次擡起的眼中早沒了平時的木然：“請問姑娘，殿下此刻可一同在這？”

這是承認了？

郗瑤唇角勾起：“他自然在。”

清甜的聲音落下，刺着利箭的大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穿着一身玄色衣袍的蕭雲衍出現在幾人面前。

他的目光先是掃了眼背對他的郗瑤，隻一瞬就離開，移到了對面驿夫的臉上。

見他現身，驿夫快速跪趴到地上：“還請殿下容許老奴，帶您去房内單獨詳談。”

蕭雲衍看着他還因着跪拜動作顫動着的頭發，又側眸看了眼波流轉、似是又在打什麼主意的郗瑤，眼神微閃，這才對着驿夫沉聲道：“好。”

“邢寂，将弓箭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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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夫又将蕭雲衍引到了前日住過的那間西邊上房：“殿下請進。”

蕭雲衍擡腿進去，邢寂跟在他們身後，拉住了郗瑤帶她留在了門外。

郗瑤看着邢寂緊抓着自己的手，無奈歎氣，他這是有多怕自己聽到屋内不該聽到的事啊？

……

“還請殿下饒恕老奴欺瞞之罪。”

房門剛被關上，驿夫就跪在了地上，對着蕭雲衍發出的粗啞的聲音裡帶着祈求的顫音。

蕭雲衍看着再次跪在他面前的驿夫，沉聲開口：“昨夜，你為何故意把我們引到山匪的躲藏之處？”

“還有，你到底是什麼人？”

驿夫緩緩擡起上身，蒼老枯敗的臉上，逐漸變得蒼白悲怆：“回殿下，小的姓張，原是蒼龍山西邊山腳下柳樹村的村民。”

“柳樹村？”

蒼龍山腳下？

蕭雲衍聽到熟悉的村名，想着前幾日去到的村子的位置，眉心微皺。

李鐵匠家所在的柳樹村可并未在蒼龍山的山腳下……

像是早知蕭雲衍的疑惑，驿夫粗啞的聲音适時響起：“回殿下，老奴口中的柳樹村，并不是今日柳樹村，或者說，應為并不全是。”

“此話何意？”

“老奴所說的柳樹村，其實是十二年前的柳樹村。”，驿夫聲音頓了頓，“是十二年前被蒼龍山山匪屠殺過的柳樹村。”

十二年前，被山匪屠殺過的柳樹村？

十幾年前？屠村？

張家娘子！

蕭雲衍腦海中忽然閃過張娘子的身影，耳邊也像是忽然回蕩起白日裡她曾說過的那番話：【民婦爹娘十幾年前皆是被山匪殺害，恨極了他們這種人】……

張娘子口中所提到的山匪，和此刻驿夫口中所提難道是同一夥人？

淩厲的視線藏着疑惑向驿夫掃去。

隻見張驿夫眸中神色蒼涼，嘴唇發顫：“十二年前的桐州還未像如今這般貿易昌盛，百姓富足。蒼龍山上山匪猖獗，時常來山腳下的幾個村落劫掠，他們兇狠殘暴，村民根本不敢違抗，隻能交出銀錢存糧求他們留下一條性命。”

“開始時，這些人見村民不敢反抗，便沒動殺心。劫掠之後，便又回了山上。待他們走後，受難百姓跑去衙門報官，本欲求他們庇佑，卻不料府衙聽聞此事之後，宣稱并未出人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那些匪徒欺辱山下百姓，直至十二年前。”

蕭雲衍疑惑：“十二年前發生了什麼？”

“十二年前，邊疆戰事結束，朝廷開始将目光移到各路山匪身上，開始命各州官員帶兵剿匪。府衙和山匪原本相安無事的狀态被朝廷打破。官兵受令攻上了山，卻不料山匪人數衆多，性情格外彪悍，不久，官府便敗下陣來。于是官府決定退兵，回州府尋求援兵，卻不料，在援兵到達之前，山匪下山屠了山腳下柳樹村一整個村莊。”

“當時在村的老少婦孺，就像如今的楊夏村一般，無一生還。”

聽着他的描述，蕭雲衍眸色微沉：“那你又是如何躲過的？”

“回殿下，老奴當時剛從邊疆回鄉，僥幸在山匪屠村兩日後才回到家鄉，留下了一條命。”

邊疆……

蕭雲衍垂眸看向他的那條跛腿，眼神閃了閃：“你是從邊疆回來的退伍士兵？你這腿，可是在邊疆戰場上傷的？”

“确實如殿下所說。”驿夫回答道，“老奴剛回到家鄉，就看見村内盡是屍體和圍村的官兵，這才知曉親人和村民竟全被山上的那群匪寇給殺害了。老奴心中悲痛，想給村人報仇，可當時的知縣為了避免朝廷的責罰，竟然下令隐瞞了屠村一事，想着偷偷帶兵上山剿匪，在無聲無息之間将那些人解決幹淨。”

“可惜，天不遂人願，上山的官兵與匪徒打鬥間反而傷亡慘重，此事再也隐瞞不住，知縣被抓進了大牢，當時的知州大人下令将曾有剿匪功績的沈懷璋大人調來，命他半月之内必須将這些匪徒剿殺幹淨。”

“而老奴當時已經對府衙不再信任，自己便偷偷上山，打算靠一人之力去找尋那些山匪的蹤迹。”

“老奴自小住在山下，自是了解那些隐秘的山路和洞穴，于是便按照記憶，一個一個去尋。”

“終于，在一個晚上，老奴在一個山洞外看到了藏匿的匪徒。老奴當時剛從戰場中回來，血氣方剛，根本忍不住，便沖了上去。可雙拳難敵衆人，眨眼之間，老奴就被他們打掉了半條命。直到，”

“直到沈大人忽然帶兵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