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憤然直指蒼穹,眼中滿是被背叛的不甘:“你憑什麼把我們當作棄子一樣抛棄!”
他的憤怒在廣闊無垠的蒼穹之下顯得何其渺小、脆弱、不堪一擊。
這是炤言第一次有了怨憎的情緒,而這種情緒被深藏靈海中的執妄敏銳的捕捉到。
炤言不服天道裁判,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四洲,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四洲,他不該被這樣對待。
炤言垂下眼眸,臉上第一次染上一個叫冰霜的東西,冷厲浸入他的眼中。
他想,他的對錯不該由他人點評,他不要被任何人利用。
又是一片鮮嫩的草葉闖進炤言視線,他心口一滞,做出一個決定:
既然四洲是由他之手才有今日之貌,那他做這四洲的主人也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
他忽然覺得,執妄與他一樣,都是天地誕生之物,為何就被打上邪祟的标簽呢?
相較于天地的廣闊,他的靈海還是太小了,被禁锢多年的執妄是時候可以出來透透氣了。
“執妄也是這天地的一份子,憑什麼就要将其禁锢,所以我将他們放出來,讓他們也好好看看現在的四洲之景。”炤言緩緩開口。
炤言陰鸷地看向二人:“可你們,偏來壞我好事!”
離念:“縱使你心中有怨,也不該将執妄放出,禍害四洲生靈!四洲生靈被它們摧毀于你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炤言嗤笑一聲。
他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離念竟然會愚蠢到這個地步,事到如今還在為那些愚蠢該死的生靈說話,就連她身旁的塵胤都不再相信那些生靈。
塵胤壓低眉眼,從炤言狀若癫狂的模樣中睽出他真正的目的:“他要重塑一個由他掌控的四洲。”
他要,代替天道!
“所以,不如和我一起,我們重塑四洲,成為他們的主人!”炤言眼中透着勝券在握的得意,他森然說道:“别忘了,你們也是被衆生背叛的,我們是一樣的。”
離念垂着眼睛靜默不言,仿佛在思考他說的是否可行,炤言負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答複。
他想不出這樣的建議有什麼需要拒絕。
離念輕笑一聲,擁月劍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她擡起手臂,劍鋒直指炤言,态度已然明了。
炤言歪着頭,眼中嬉笑之意褪去,寒聲道:“那你呢?你也和她一樣嗎?你可是切身體會過被背叛的滋味。”
“那又如何?神明的職責就是守護四洲庇護生靈。”塵胤目光不閃,淡淡回答。
炤言冷笑:“神明的職責……”
此話一出無疑是在戳他這個僞神的痛處,炤言臉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整個人重新挂上陰鸷的模樣:“既然如此,四洲還是隻有我這一個神好了。”
離念從虛空之地出來時,封印裡打量的執妄早就暴露了虛空之地在何處,本想好好商量,使離念主動解開封印,他還可想法子留她一命。
如今看來,談判是進行不下去了。
“那我隻好用你們來喂養那些餓了四萬年的執妄,神明之身是它們最好的養料。”
封印之主身亡,封印裡的執妄又可得到足夠的養料,如此虛空不攻自破。
眨眼間,數十個蒙面妖出現在他們身前化作黑霧沖向離念二人。這些要正是炤言用執妄捏造而成。
擁月劍寒光大盛,幻化出無數劍身形成劍陣将這些蒙面妖包裹在其中,利刃刺入它們的身軀,蒙面妖轉瞬化為黑煙消散。
但不消片刻,被打散的蒙面妖重新彙聚出實體,無痛無覺地繼續沖向他們。蒙面妖不知疼痛,在他們眼裡,離念和塵胤就是兩塊可以讓他們飽餐的肉,為了飽餐它們連懼怕也不知。
劍陣化牆橫立在離念跟前擋住它們的進攻,離念蹙着眉心看着這些瘋狂的東西。
當初正是因為這些東西刀槍不入離念才選擇将其封印,炤言是從何處弄來這麼多的執妄。
僅僅數十個就如此麻煩,若是當真讓他把封印打開四洲不知又會是什麼慘劇。
打不死殺不滅那就還是隻有困住這一個法子。離念雙手疊加在胸前結出法印,随着她口中低語念咒數十個法印光圈自蒙面妖腳下浮現。
塵胤見狀也結印低聲念咒,下一瞬,一條條鎖鍊繞着法印符文攀上蒙面妖的身體将其牢牢鎖住,已被困在打印中逃脫不開的蒙面妖這下連動都動不了。
炤言“啧”了一聲,歎了口氣:“看來那個镯子裡的執妄還是太弱了,不夠用啊……”
正在結印控制蒙面妖的二人聞聲噔地擡起頭,原來那個偷走夢澤裡的執妄的人是炤言。
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炤言擡步走到崖邊垂眸掃視着山地的青石鎮,嘴角噙着一抹笑:“餓了幾千年的東西是該吃點飯了。”
他偏着頭,眼尾餘光掃向身後的離念和塵胤,不由得從喉中悶笑出聲。
山腳下的青石鎮底,需要仔細看才能看出整個鎮子下面都盈出淡淡的、細碎的光點。
光點越來越多,漸漸緩慢的組列在一起,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漸漸成型。炤言沉默的看着青石鎮地底下的巨大的将整個鎮子作為陣心的法陣正在緩緩運行。
想要放出虛空之地中的執妄隻靠離念解開封印還不夠,況且現在那兩個神也指望不得。
他需要足夠的祭品,用他們的靈力強行撕開虛空,最好還可以一塊殺了這兩個神,離念和塵胤就是執妄出來後的第一個食物。
離念注意到炤言的動作待看見山下時,法陣已經懸浮在青石鎮上方,徹底将其籠罩在法陣中。
碎石頻率極高地随着大地震動着,青石鎮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弄得摸不着頭腦。
桑葉精在院子裡剛曬上的草藥被這動靜晃動地一下全部掀翻在地。
桑葉精一出門就看到散的七零八落的草藥捂着嘴倒吸了一口涼氣:“完了,阿姐要弄死我了!”這些可是她最寶貝的草藥。
她急忙奔過去就要把那些草藥撿起來,不料身側的草藥架子不堪震動歪歪斜斜地砸向桑葉精。
桑葉精隻覺眼前一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也沒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她嘗試着掙開眼睛,一擡頭就看見丹參擋在她頭頂,那個本該砸在她身上的架子被丹參緊緊抓在手中。
丹參伸手一抓,一把将愣在原地的桑葉精薅了起來,另一隻手撐着的架子“咣”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丹參拽着桑葉精仔細檢查一番,并未發現她受傷,這才松了口氣,怒道:“一堆破草,掉了就掉了,撿什麼?!”
被吓了一跳的桑葉精嘀咕道:“還不是怕你罵我……誰知道撿了也挨罵。”
“你!”丹參一時氣結,用手指頭狠狠戳了戳桑葉精的腦門,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憨傻的妹妹。
桑葉精揉着頭,這才注意到飛沙走石的院子,一仰頭就看見碩大的法陣懸在空中,甚是有壓迫感。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丹參,問道:“阿姐,那是什麼?”這法陣看起來怎麼和塵胤大哥用的不一樣呢?
“不知道。”丹參早就發現那個奇怪的法陣,她下意識覺得這個東西很危險,可是又說不出哪危險,隻好拉着妹妹的手囑咐道:“怕是要變天了,你跟着我别亂跑。”
總喜歡和姐姐犟嘴的桑葉精今日難得老實的聽姐姐的話,乖巧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