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期,24歲,設計專業,本科應屆生,中廠實習成功轉正,在就業壓力如此大的環境下,她覺得自己撿到大便宜了。
于是她收了那份随意的心态,抱着能呆多久就幹多久的決心,每天在公司裡勤勤懇懇,指哪打哪,能從一堆閑事裡找出足夠幹一天的活,至少面上看起來從沒摸過魚。
這操作讓老員工看了沉默,新員工看了流淚。
直到原來的秃頭總監升職離崗,大家歡天喜地送走瘟神,忐忑迎接新官上任,顧夢期的噩夢随之而來。
新總監是個典型的都市麗人,從頭到腳無一不體面精緻,路過時會掠起一陣香風,成熟馥郁,讓人迷醉,一不留神便頭重腳輕栽進她的親和陷阱裡。
顧夢期就是第一隻被獻祭的小白兔,即使有“直女”清心咒護身,依舊抵不過名為“你很能幹”的迷魂湯。
燈光隻在她身上停留一會,身遭陷入黑暗。
顧夢期眼皮依舊虛掩,像是還沒緩過來,殊不知卷翹閃動的睫毛已經暴露了自己。
她心存僥幸,哈哈,怎麼可能這麼巧?
她前幾天從辦公室的富家女嘴裡聽到過,總監的香水是什麼小衆輕奢的牌子,私下偷偷查,知道這款味道最近小火了一把,肯定不止領導姐一個人用。
至于視線範圍内這雙眼熟的鞋,顧夢期大膽猜測,可能是某群體内最近的新潮,這很正常,以前在學校裡也老是在一段時間突然風靡一件東西,認錯人都是常有的事。
而且,那可是總監,怎麼會像她一樣有閑心早起來看音樂節。
顧夢期做好心理預設,信心滿滿睜眼擡頭。
看清臉時,她的第一想法是,總監會不會有一個長得很像她的雙胞胎姐妹?
第二想法是,她們這個站位,她為什麼能看見總監的臉?
後一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岑黎半側過身,視線穩穩定在她臉上,分明是在等她,不留一點餘地。
顧夢期:“……”
好在做了幾個月的牛馬,顧夢期對于快速切換工作和生活狀态這門技巧已經融會貫通,挺直背,熟練地把手交叉放在身前,唇角扯開,略顯僵硬:
“……岑總監,好巧啊。”
岑黎不應,目光往旁移,在她眉毛和耳朵上稍作停留,眉峰微微揚了揚,挑開眼底餘留的驚訝,淡笑點頭:“好巧。”
一句話打破了顧夢期最後的幻想,她欲哭無淚,面上維持微笑,淺淺梨渦裡盡是谄媚。
她期待尊敬的岑總能網開一面,還自己一個美好周末,也做好準備迎接接下來綿裡藏針的說教。
畢竟她昨天可是被這人扣在辦公室改稿子,改到公司無人,保安欲走,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岑黎似笑非笑:“昨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總監陪我留下才是最辛苦的。”
岑黎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沒有提工作上的事,語氣輕飄飄:“今天有你喜歡的歌手?”
說的是疑問句,用的卻是陳述的語氣。
顧夢期不想琢磨其中的奧妙,随意含糊應是。
“我猜猜,是蘇筱音嗎?”
不愧是總部boss親自提拔來的人,簡直神了。
顧夢期放棄治療,重重點頭。
岑黎表情更加意味深長,淺笑說了句“好好玩吧”,轉過身結束話題。
顧夢期松口氣,肩膀被人拍拍,是于尋安。
于尋安早就注意到,這美女一直在看顧夢期,還以為她桃花來了,沒想到,竟然是那位把人蹉跎到隻剩半條命的奪命總監。
她在心裡可憐摯友,又不能說出口,隻能用行動來表達。
她還好奇,剛才總監大人一過來就往她們的位置看,目标明确,這是為什麼?
總不會是知道顧夢期要來,特地奔過來逮人的吧?
顧夢期不知道這件事,她還在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裡,還有幾分莫名的怅惘也被捕捉到。
剛剛說到蘇筱音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和美女領導也能擁有共同話題,以後結伴追星呢。
結果,就這?
顧夢期唉聲歎氣都不敢太大聲,心想,一會等女神唱完歌趕緊跑路,小心别又被抓去公司了。
場子漸熱,等到第二位歌手上台時,像熱油碰上火星子,氣氛瞬間被點燃。
歡呼和音響的鼓動融為一體,大家都舉起手在嗨,隻有顧夢期像根柱子一樣杵着,明明是音樂節,眼睛不往台上看,直愣愣盯住身前的後腦勺。
為什麼這樣她也不知道,或許是不想自己失态的樣子被領導發現,又或許是油頭男頻繁搭話的行為不僅打擾到了岑黎,也擾了她的大好興緻。
油頭男今晚顆粒無收,郁悶到極點,誰知道那員工又帶來一個美女,這音樂節是來對了,不愧是他重金從黃牛那買到的好位置。
他捋了一把自己油光發亮的頭發,裝深沉裝成熟,默默聽完倆姑娘的對話,按耐一會,清咳一聲:
“美女,你也喜歡蘇筱音啊?好巧,我也是。”
沒得到回應,也沒有被嗆聲,油頭男信心暴漲,有機會。
“你這種氣質型美女,應該眼光很高吧?有沒有男朋友?”
“我們一定有共同語言,不如我們加個微信,深入交流交流?”
岑黎從工作消息中抽離,擡頭撇了他眼。
“不好意思,你在和我說話?”
油頭男噎住,半晌,尬笑說:“沒事,你忙的話,我們在這裡也可以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