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軍部基地内,東門咖啡廳。這個點,來這兒的基本是剛下班或準備上夜班的文職人員。着軍裝的職員三三兩兩,輕聲交談着,煙霧缭繞——畢竟,基地裡隻有幾個咖啡廳、茶館是不禁煙的。
門鈴叮叮當當地晃起來,店員擡起頭,恭敬地行了個禮:“本傑明長官,許久沒見您沒來啦。還是冰美式?”
男人搖了搖頭,道:“不用,有人點好了。”
說着,亞瑟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停留在窗邊。那兒站着一個黑發黑眼的青年,沒骨頭似的倚着牆,手裡的煙已經燃了一半。注意到他的視線,青年偏頭看向他,嘴角牽起一絲懶散的笑意。
待亞瑟走到近前,青年也沒行禮,直接開口道:“亞瑟·本傑明。”
亞瑟笑了一聲,“見長官不行禮,你的規矩呢,秦悠?——怎麼,還想跟我打一架嗎?”
“你在我姐跟前也沒行禮啊。”
秦悠嗓音低啞得不正常,明明笑着,似乎隻是在唠家常,神色卻冰冷無比。
“——哦對,我忘了,你早就被她甩了。”
亞瑟瞬間攥緊了拳,不等他說什麼,秦悠又搶先開口:“我知道,我知道。”
他站直,無視了亞瑟難看的臉色,輕聲道:“正因為你被甩了,所以你再沒有保護她的資格,我也沒法向你追究責任——好算盤啊,是不是?”
亞瑟沉聲喝道:“你到底想表達什麼?!誰會在這上面打算盤!你以為這是我的陰謀?”
“不是嗎?”
亞瑟看着秦悠無賴的模樣,簡直氣笑了:“你姐知道你這麼窩囊嗎!連她的死都接受不了?連自己的疏忽都不肯承認?你想想吧秦悠,你在帝國一待就是四年,你但凡早點回來又怎麼會對她的事情毫不知情?”
秦悠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所以她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
亞瑟回答得很幹脆,毫不留情。
“我們分手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後來她的事我再也沒有過問。我們本就分屬于不同的部門,所以我基本就沒再見過她。”
亞瑟苦笑一聲,情緒沉下來,接着道:“我還想問你呢,現在看來,她也沒有聯系過你。秦悠,你可是她親弟弟啊,如果你在的話,你是不是就能發現異常......”
青年臉色慘白,把已經燃到指尖的煙丢進煙灰缸,閉了閉眼,咬牙低聲道:
“閉嘴。”
“亞瑟·本傑明,你就是個懦夫,秦娴跟你分手簡直是她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
說完,他扯了扯嘴角,繞到亞瑟身旁就要離開。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轉頭問:
“方便告訴我秦娴具體在哪個部門任職嗎,長官?”
亞瑟轉身,正要開口拒絕,忽然被那雙沉黑的眸子定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分手前那個晚上,秦娴也是這樣直視他,目光深邃而犀利,仿佛一切都無所遁形。後來她說,【亞瑟,最後幫我一個忙吧】
【什麼忙?等等,什麼叫最後一個?】
【意思是我以後不會再麻煩你了,小長官】
女子笑起來,戳了戳他的側臉,接着道:【幫個忙,不要讓我弟弟走上和我一樣的路,好嗎】
亞瑟不明所以,卻還是說,【好】
沒辦法啊,對秦娴,他從來說不出半個“不”字;就算他想,秦娴也有一百種方法讓他說不出。
包括在她提出分手的時候。
亞瑟閉眼,那一瞬間,壓抑已久的不甘、怨怼甚至是恨意從心底瘋狂滋生。他想,這雙眼睛,和秦娴的眼睛一模一樣啊。
那就活該走上一樣的不歸路。
于是他輕輕吐出三個字:“特戰部。”
趁秦悠沒走,他補完了剩下的信息:“這個部門有一定獨立性,不會招新兵,倒是經常去别的部門搶人才;公開的入部考核每半年一次,錄取率百分之一。下一次考核,在三個月後。”
秦悠垂眼,疏離地道了一聲謝,頭也不回地離開。
門鈴叮當,金紅天光沉入黑夜。
*
秦悠在書房裡坐了很久。
之前小孩在這裡的時候,雖然書堆的滿地都是,卻從來都沒動過其他櫃子抽屜。等到走時,收拾得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一切都好像他第一次推開門那樣。
他垂眼,看向桌面上一道細小的裂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是秦娴那未燃盡的煙留下的。秦娴總是一邊抽,一邊對着他看不懂的加密信息皺眉,時常忘了再抽一口或者突然不想抽了,就随手丢在左手邊。書桌并不是什麼好料制成的,幾次三番下來,就留下了這麼一道痕迹。
煙真的那麼好抽嗎。秦悠想,他剛剛抽了那一根,比窒息還難受,好險沒吐出來。
還是說跟秦娴的煙不是同一批次?
想着,他輸入密碼拉開抽屜。裡面隻有三樣東西:一個相框,兩盒煙。
他盯着相片上笑得無比燦爛的自己和秦娴,面無表情地把它倒扣,随後抽出第一個盒子。
空的。
第二個。
裡面躺着一個灰撲撲的圓環。說灰色其實不準确,那是一種久經風霜的銀白色,金屬環面呈180度扭曲。
莫比烏斯環,秦娴的。
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秦悠的那一個一直在樓上的床頭櫃裡,從來都沒戴過,還是嶄新的。
【喂——你真的不考慮戴一下嗎,當成項鍊戒指耳環都可以呢~】
那時秦悠幾歲來着?10歲?還是12歲?總而言之,一生都處在叛逆期的他拒絕得十分幹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