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正殿。
鐘樂叩門進入時,裡面正在進行激烈的讨論——或者叫吵架。
這幾天來,因為濟儀秘境一事,這大殿就沒閑着。
一方面要與其他門派一起讨論那特殊魔氣的來曆,一方面還要給一群醫修留出時間,讨論衍無的傷勢。
長生門倒是也有其他的議事殿……而且并不少。
但問題是,參與這些讨論的人,要麼是各門派的大人物,要麼是大乘的醫修,讓他們去别的地方,似乎都不大合适。
于是掌門習乘陽隻好貢獻出了正殿,給自己在正殿角落安排了一張桌子,每天一邊處理門派事務,一邊參與讨論。
當下也不例外。
這會兒正在進行的還是關于衍無的讨論。
參與的人員不算太多。
長生門這邊的人是馮乘長老,還有兩位剛被習乘陽喊出關的大乘丹修,雲溯歌,鄭荏。這二位其實是一雙道侶,其中雲溯歌是馮乘的師父。
另外幾人,就都是習乘陽從其他門派搖來的了。
來自無相天的慧燭和元如——無相天的上一任聖女和這一任聖子,正坐在角落裡裝蘑菇。
習乘陽請他們來,主要是為了解決神魂離體的問題。
無相天功法特殊,修行的“道”也與其他門派頗不相同。或者也可以說,他們尋求超脫的方式,于其他門派的“悟道修行”、吸納靈氣修煉,有所差異。
因此無相天對神魂有些額外的研究……習乘陽寄希望于他們能對衍無的情況有所幫助。
但實際上……
這兩個人似乎隻起到一個吉祥物的作用。
真正的主力是杏林的人。
杏林是修真界中一個二流門派,論實力、底蘊皆遠不如長生門。但術業有專攻,杏林弟子修行的是治病救人之道,因此在醫術上大多頗有建樹。
——而且,他們不僅能治修士的傷,也能救治凡人。
衍無丹田被封,靈力無法運轉,因此馮乘等丹修煉制對丹藥大多無法給他服用。
這種時候,杏林的醫術便非常有用了。
他們不僅了解修士的身體和經脈,還懂得如何配置普通的、不含靈力的藥物。這些藥物可以不經由丹田發揮作用,對于衍無的傷勢很有好處。
這也是衍無醒來後,能感覺到身體比起剛掉線時有很大好轉的原因。
當然了,如今解開被封鎖的丹田,也是一個值得讨論的問題。隻是……就像神魂離體一樣,大家對此暫時還沒有什麼辦法。
當然了,前者此刻已經不再是一個難題了。
鐘樂走進來的瞬間,十幾雙眼睛都落在她身上,無論是大乘期的長老,還是習乘陽和杏林掌門,都在這兒等着她發言。
——很多普通門派的長老恐怕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鐘樂倒也不怯場。
“大師兄醒了。”她說道。
“醒了?”習乘陽猛地站起身,面露喜色,“好啊!是好事啊!”
“不完全好。”鐘樂聲音很穩,聽不出情緒起伏,“大師兄醒來時神色驚惶無措,似乎異常恐懼,精神恍惚許久。
“他還說,讓我們别吵,他要緩緩——明明那個時候我們并沒有說話。後來他回過神來,也沒有對此做出解釋。”
“……”
大殿裡陷入短暫的靜默。
鐘樂垂下眼,回想衍無剛剛的表現,心中不知是何情緒。
她自小生長在長生門,跟衍無很熟悉。衍無脾氣溫和,情緒向來穩定,劍法又好、修為也高,似乎無論面對什麼事都能遊刃有餘,不急不躁。
衍無從來都是她們這些年輕弟子們的靠山、後盾和偶像。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從他眼中,看到那麼強烈的……驚懼。
她的大師兄,在神魂離體的幾天裡,到底經曆了什麼?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她溫柔強大的大師兄,露出那樣的神情?
……然而即使經曆了那樣的事情,即使是因為被她們拖累而有了此番遭遇,即使因這些經曆甚至産生了幻覺……他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卻是關心她的情況……
鐘樂很清楚,自己那時候幾乎是逃出冰室的。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衍無的關心。
“……走吧。”馮乘說道,打破了沉寂,“去看看衍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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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衍無表現得卻比他們想象的要好很多。
“我挺好的呀。”面對衆人的來訪,衍無語氣輕松,“多謝諸位關心,這些日子來麻煩你們了。”
他臉上甚至是帶着笑容的。
如果不是對鐘樂足夠了解,清楚這孩子不會随便說謊騙人,習乘陽幾乎要以為鐘樂那番話是危言聳聽了。
——畢竟,他們看見的衍無,似乎跟平時毫無區别!
雖然氣息仍有些虛弱,說話也稍顯無力,但他言辭清晰,神色平和,眼神清澈,絲毫看不出“恐懼”、“恍惚”之色。
可鐘樂和柳景表現出的擔心和心疼,不似作僞。
習乘陽皺眉,在一邊看着杏林掌門周覽添走上前,給衍無切脈。
衍無有些驚奇地發現,周覽添——一個大乘期醫修——在檢查他這個元嬰期的傷勢時,竟然沒有使用任何靈力,而是純憑借脈搏來做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