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是個久違的安靜夜晚,沒有什麼風,也沒有哭泣聲。
陸尋安沒睡覺,坐在客棧後院的台階上看着月亮。
不知不覺的,已經十四了,月亮隻剩下一塊不甚明顯的小豁口沒圓上,基本是滿月。
陸尋安撐起手臂支着臉,呆呆的看着月亮,他甚至連思念家人都做不到,腦海中沒有一絲父母的記憶,仿佛連感情都不存在了一樣。
淩元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坐到了他旁邊,“喝酒嗎?”
淩元給陸尋安遞了一小壇酒,晚上吃飯看他心情不太好,特地向客棧老闆買了一壇。
陸尋安接過酒,沒有打開喝,隻是拿在懷裡抱住,“我今天聽小姨說了我爹娘的事。”
淩元靜靜地看着他,等他繼續說。
“我甚至無法想象出他們的樣子,他們就像從來沒出現在我生命裡一樣,聽他們的經曆就像是在聽故事。”
“小姨說,她讨厭我爹,如果沒有我爹,我娘就是巫神族的族長,她也會一直跟最愛的姐姐在一起。”
“我娘最終下定決心跟我爹走,也是因為懷上了我。你說,我出現的時間是不是很不合适?”
陸尋安眼中泛着紅血絲,他聳了聳鼻子,忍住自己的眼淚。
在靈山的三百年,他日日都在想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根本不愛自己,要不然怎麼會把還是孩子的自己扔在荒無人煙的山上這麼久。
可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放不下他們,想見到他們,想知道有父母疼愛是怎樣的感受。
淩元摟住他的肩膀,陸尋安仰頭看了他一眼,靠在了他的肩頭。
“尋安,你的爹娘很愛你。”淩元道。
“你出生的時候差點活不過三日,是你的爹娘廢盡一切心思把你救回來的,他們真的很愛你,他們不會願意看到你自怨自艾的。”
“真的嗎……”聽了淩元的話,陸尋安忍的眼淚終于還是落了下來,他靠在淩元肩頭哭了起來,“可他們,一點能讓我找到他們的線索都沒留。”
淩元沒有看他,隻是被他倚着,安靜地聽他抽泣的聲音。
過了一陣,陸尋安擦幹眼淚,從淩元肩頭起來,把懷中壇子裡的酒封打開扔到一邊。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是淩元帶壞我的。”陸尋安義正言辭道。
淩元被他正經的小模樣逗笑,“喝吧,喝醉了我把你搬回去。”
子時過後,後院裡起了風,栽的竹子被風吹的沙沙作響,有些竹葉被風卷着飄到了地上。
陸尋安已經把一小壇酒喝光了,如今他的眼神開始逐漸迷離。
他抱着空酒壇,突然笑起來,“長赫可好了長赫,他給我帶好多書,要不然我在山上肯定會無聊死的。”
淩元不知道長赫是誰,料想可能是他靈山上的妖族朋友,于是他隻是應和着,“真的啊,那他可真好。”
“其實我要能下山我早就下山了,我修為不夠,不能變成人身,我爹娘隻給我變化了小孩的身體,我總不能頂着小孩身體下山吧,長赫說,會被欺負的!”
淩元猝不及防笑出聲,連成年人身形都這麼可愛,不欺負你欺負誰啊。
陸尋安開始嘟囔起來,“我為了修煉成人形我容易嘛,妖族有人形一般都要五百年呢,我一點都不弱,我夠厲害啦。”
他說着,伸出了三根手指。
淩元見他連三和五都分不清了,歎了口氣,“尋安,我們回去睡吧。”
他将陸尋安扶了起來,陸尋安手裡的空酒壇滑了出去,落到地上滾了幾圈。
陸尋安站的搖搖晃晃的,淩元一隻手扶着他的胳膊,一隻手摟着他的肩膀。
陸尋安轉頭看着淩元,被酒精催發的臉蛋紅撲撲的,好像還發着燙。
淩元正欲帶着他走,他卻踉跄了一下,然後親在了淩元的側臉。
淩元眼睛微微睜大,眼睫顫了顫,似乎驚訝到忘記把他推開。
陸尋安親完,雙眼迷蒙的看着淩元的側臉道:“你真好看。”
淩元心髒開始低沉的狂跳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他想,陸尋安隻是喝醉了,他沒有意識,沒關系的。
可是眼神卻下意識的回避,不敢多看一眼,略顯僵硬的把陸尋安帶回了屋。
等陸尋安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淩元這次沒叫他,想着他喝醉了,就多休息會兒。
陸尋安下樓的時候,淩元正坐在樓下跟千蕊閑聊,看來兩人都在等陸尋安醒來。
“淩元,為什麼我的頭這麼疼。”陸尋安揉了揉額頭,還是很疼,像有條蟲子在腦子裡來回爬一般。
“你昨天晚上喝醉了,今天肯定會頭疼。”淩元起身給陸尋安按摩着頭皮。
陸尋安覺得淩元的手簡直有魔力,他一按就仿佛有暖流經過,痛意都消除了不少。
“你真厲害淩元。”陸尋安閉上眼由衷誇贊道。
“什麼!”千蕊剜了陸尋安一眼,“年紀輕輕不學好,學宿醉是吧,還喝上酒了你。”
她用手指狠狠的點了點淩元的胸口。
陸尋安反應很快,“是淩元讓我喝的。”
千蕊熄了火,隻是道:“好的不學學壞的,怎麼沒見你跟淩元神君學些法術武功什麼的。”
淩元停下了按摩,抱起手臂睨着他,“告狀是吧,那你疼着吧。”
“你們可真壞,就欺負我。”陸尋安不滿。
淩元低頭笑了笑,“不鬧了,我們該走了。”
“哦。”陸尋安又輕拍了拍頭,好像不怎麼痛了,隻是總感覺好像忘了什麼,但是急着趕路,他也沒繼續想。
昨日三人商量過,這些年千蕊還未去過皇城尋人,既然陸尋安和淩元要去皇城,她幹脆跟着一起去算了。
于是三人一人背着一個包袱,出了荛州城,向着渝陽趕去。
一條不算很寬的小河順着瀑布流往下方,下面是一片樹林。
如今正值入夏,樹葉枝繁茂密,林中還有些不知名的鳥兒在亂叫。
一道紅色的身影穿過了層層密林,似乎是在躲避着什麼,那道身影正是月骁。
她身後一個穿灰色布衣的男人正在緊追不舍。
見快被追上了,月骁幹脆停了下來。
那人停在了月骁對面,拿劍指着她。
“不是我說,”月骁沖他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你能不能不要再追我了,我真的沒害那個樵夫,我隻是經過,想去看看他是怎麼死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