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擡手用貝殼拼出一行字。
“林光逐不愛我的第46天。”
他知道林光逐在畫什麼——
長明燈第三十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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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曬桦樹皮,依舊是隔日下午才曬幹。今天也是約好的第二次學術交流日期。
今天一整個白天方旬都沒和林光逐說話,也沒提這回事兒。到了晚上林光逐走到方旬身邊,溫和問:“需要幫忙嗎?”
方旬擡眼看着他,深邃清澈的藍眼睛沒什麼多餘的情緒,垂眼時低聲說:“你的确是心甘情願想幫我,但幫我的時候,你覺得很惡心吧。”
和不愛的人做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惡心。
像在出賣自己。
林光逐:“……”
生病的人是會情緒不好,身體不舒服會影響身體激素。當初林母每次化療結束時也會毫無緣由地在副駕駛上哭,有時候還會因為一些小事情發脾氣,比如買的豆漿冷了。
正是因為有過太多類似的經驗,林光逐能夠包容人魚情緒上的反複無常。
第二次學術交流比上一次要沉默許多,兩人各司其職,一個專注于手上,另一個偏着臉緊緊閉起眼,隐忍一聲不吭。
從天黑到天明,林光逐都已經累了,時長已經遠遠超過了八個小時。眼看着好像毫無結束的意思,他終于忍不住問:“我是不是手法有問題?”
方旬睜開眼睛看他一眼,面無表情說:“别弄了,你的黑眼圈要挂到下巴上了,趕緊去休息吧。”
林光逐做事從來不半途而廢,活到現在半路放棄的計劃滿打滿算,也隻有長明燈。他立即皺起眉頭,說:“為什麼又不弄了?”
方旬還是面無表情:“你不是覺得惡心麼。”
“……”這都已經是數十個小時之前的話題了。
林光逐頗為冤屈道:“我沒覺得惡心啊。”
方旬唇角輕輕一扯,俊美的臉龐上寫滿了詫異,“嚯”了聲說:“感謝您百忙之中做了十幾個小時的心裡建設,到現在才能違心說不惡心。”
林光逐笑了,說:“你昨天一晚上沒說話,就是因為氣這個?”
方旬:“……”
林光逐突然想起,追問:“那你昨天白天不和我說話,又是在氣什麼?”
方旬靜默片刻,惱火道:“我不和你說話你不也沒主動找我?而且我沒話跟你說,不行?”
林光逐聳肩淡聲:“當然行。”
兩人繼續。
又過了大約十五分鐘,林光逐開口說:“我真沒覺得惡心。”
方旬眼眶泛酸,抿唇看着他。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人類依舊氣質禁欲冷淡,衣着整齊臉不紅氣不喘,一點兒也不像動情耽溺其中。唯一暴露的,可能就是那雙漂亮桃花眼下浮起的生理性桃紅色,也許是累的。
很快,方旬又看見人類溫柔擡睫笑着,啟唇時眸子帶着通宵後的濕.漉.漉水氣:
“沒記錯的話剛見面時我就和你說過,我覺得你的身體很美。我一直都很喜歡。”
話音落下,林光逐感覺手上的突然間壯大了幾分,他頭疼看向方旬。方旬自然也能感覺到變化,耳尖通紅不看他,故作鎮定盯着海水。
林光逐想着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已經過去十多個小時了。
再不睡覺他都怕自己會猝死。
可就這樣半途而廢他又實在不願意。
最後隻能問:“怎麼樣才能讓你更舒服?”
方旬:“……”
光這一句話就已經夠讓他舒服了,靈魂都為之顫栗。
想想看,愛而不得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問怎麼樣才能讓他更舒服,這實在是……
刺激。
可方旬腦子裡仍舊緊繃着一根弦,他分辨不出林光逐說的話是真是假。
即便是真話,林光逐喜歡他的身體,會不會單單指的是尾鱗?
能夠做成長明燈的尾鱗,林光逐當然喜歡。
想起都痛心,方旬被這個猜想自虐到不能呼吸,鬼使神差屏着氣說:“如果想早點結束,就别學術交流,搞點其他的。”
人魚說這話時氣息很輕,輕到像一根羽毛從耳廓刮過,林光逐的耳根莫名有些癢。
他語氣也不自覺放輕,像在說悄悄話,“你……你想搞點什麼?”
方旬觀察人類臉上的表情,見對方是真的茫然,索性心一橫道:“情感交流。”
比起剛才的輕聲細語,這四個字倒是擲地有聲。林光逐不知出于什麼心态,霎時間松開了手,坐着的背脊僵直。
其實大概已經能猜出方旬想幹什麼,但他也怕自己會錯意。隻能警戒着、試探着順着往下問了句:“什麼情感交流?”
洞窟内變得更寂靜,許久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笑:
“林光逐,你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方旬尾音變得隐忍而又沙啞,手掌第一次覆蓋到林光逐的後脖頸上,拇指指腹暧昧地上下撫摸,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林光逐。
深海珊瑚的清香萦繞在鼻尖,以往隻覺得這氣味沁人心脾,現在後脖頸覆着片滾燙,林光逐突然又覺得,這氣味帶着不可忽視的強勢壓迫感,有點兒像烈酒,他意識到自己心亂了。
在他沉默的時候,方旬手上不滿捏了捏催促他回神,呼吸頻率變急促,聲音更沙啞:
“我想要你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