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染的心往下沉了沉,但努力保持不動聲色。
穆雲安嗯了一聲,打斷了吳縣令的支吾不決,“此事并不想讓縣尊為難,将我大嫂落在我的名下,這樣總可以合規矩辦理了吧?”
說着,穆雲安望向林惜染。
林惜染怔愣了片刻,與他對視一眼,暗暗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绯紅着臉頰點了下頭。
吳縣令笑着連連點頭,“這樣甚是合規,大人這份明白通透,真是令下官敬佩。”
回到住處後,林惜染心裡仍難平靜,她心裡由一開始的吃驚,變為感激,二郎此舉真是良苦用心。
林惜染:“二郎,因為嫂嫂的事連累了你,日後你想娶哪家姑娘為妻之時,嫂嫂立刻讓出位子,不會耽誤你的親事。”
穆雲安輕淺地笑着,“這也是為了能落下戶而不得已的折中之策,隻望嫂嫂不要怪罪才是,我也答應嫂嫂,日後你若想改嫁,我立刻寫放妻書,并配送一份得體的嫁妝。”
正午的陽光從窗棂迸射進來,像撒了一把碎金,閃爍着細碎的光,照得人心裡暖暖的。
“對了,實情先不要告訴阿娘,她藏不住秘密,說出去會壞事,委屈嫂嫂了。”穆雲安囑咐。
林惜染趕緊點頭,“我明白的。”
過了兩日,終于等來了結案,林惜染被判無罪。
刑名師爺徐師爺身上拔出蘿蔔帶出泥,又查出了幾宗貪墨公銀和僞造卷宗的案子,并從他家裡搜查出了多于饷銀的銀票、現銀和地契等,一并作為物證,徐師爺現已被關入大牢,立案調查。
此次誣告林惜染的同村的村婦人牙子刁氏和白氏,編纂誣陷他人,被判反坐其罪。
當時刁氏實名控告林惜染隐瞞真實身份,專營騙婚勾當,謀财害命。經官府立案調查,林惜染遞交的證據齊全有效,判決白氏是控告不實,反坐其罪,被關押大牢一年,之後流放。
同村白氏誣陷林惜染夥同裡長,假借遊民身份冒領赈濟錢,經官府調查,純屬造謠,再加上白氏本身就存在冒領赈濟錢的罪行,罪加一等,被判交回冒領的赈濟錢,并處雙倍罰款,另外因造謠生事,被判杖三十、充勞役。
穆雲安原本公務繁忙,但為了嫂子能安全回家,還是抽出來兩天時間,陪同林惜染一起回村。
一刻不想耽誤,立即啟程回穆家村,林惜染坐在租的一輛驢車上,穆雲安騎馬,一路上,二人沒有過多交流。
沿途荒郊見不少步行遷徙的災民,看見他們就蜂擁過來乞讨,說是乞讨其實就是搶劫,還有野狗圍在外圍伺機攻擊。
穆雲安拔出劍來揮退了那群亡命徒,此行幸虧有他陪同,不然讓一個女子之身回村,後果将不堪設想。
穆雲安騎馬慢下幾步,與驢車并行,望向車窗内,“嫂嫂當時隻身前往縣裡時,沿途是什麼情形?害怕嗎?”
林惜染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當時坐的村裡去鎮上的牛車,還沒有現在這麼多逃難的災民,再加上車上人多,沒有出狀況。”
穆雲安有些心疼,“嫂嫂莫要害怕,這次有我,不會有事,你可以在車上睡一會。”
到了村口,兩條大狗早早蹲在那裡迎接,闵氏也提前得到消息在村口等待。
闵氏看到二郎和媳婦一塊安全到家,心裡又驚又喜又心疼,“回來就好,都回來了,咱們回家。”
當晚,闵氏精心燒制了幾樣菜肴,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林惜染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淚,這不是家,卻也是家,家的溫暖讓她心裡暖暖的。
穆雲安用餘光察覺到她的異樣,看向坐在對面的嫂嫂,見她濕潤的眼睫微微顫抖,長睫掩住半眸,像是掩飾着什麼。
林惜染察覺到什麼,擡眸正對上他的目光,發現他正直直地看向自己,她趕緊垂下眸,眼角又落下一滴淚,順着臉頰滑下,“這醋太酸了,面裡放多了。”
闵氏給她倒了一杯水,“這醋是老陳醋,多喝點水。”
穆雲安伸手将她那碗面倒入自己碗中,又從面盆中重新盛了半碗放在林惜染面前,這些舉動似乎對他來說再平常不過,從容順手的事。
他狼吞虎咽地吃起自己碗中的面。
林惜染呆愣了片刻,她心裡又局促又忐忑,二郎此舉在她看來有些冒失了,她阿爹和大哥都沒有吃過她的剩飯呢。
她偷瞄着二郎吃面的表情,見他吃下第一口面時一愣,然後面無表情地大口吃起來。
林惜染心裡發虛,那面其實不酸,放了一點醋,但沒有酸到要掉淚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