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看似天高皇帝遠,實則已是各方勢力的棋盤。
如今費雲話中有話的笑魇,究竟是少女争風吃醋的戲言,還是代表着費家軍對樂安公主态度?
未時剛過,林惜染在廊下納涼,忽見一個身着戎裝的女兵匆匆而來,抱拳行禮道:“太太,費将軍請您去校場觀訓,說是今日演練新陣,格外精彩。”
“将軍特意囑咐,說您若在屋裡悶得慌,不如去湊個熱鬧,塔樓上給您留了位子,視野也好。”
林惜染不知道費雲突然對她如此熱情的背後目的,但既然她邀請了,就去吧,湊湊熱鬧也好,或者看看費雲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她也好奇,上次去校場還是夜裡偷摸去的,撞見譽王與穆雲安操練私兵的震驚場景,至今想來心還怦怦直跳。
“替我謝過費将軍,我稍後便去。”她溫聲應道。
對于穆雲安的訓練生活日常,她了解得知之甚少,以至于在這方面和他沒有什麼共同話題,上次費雲和穆雲安在餐桌上熱聊布陣、兵器、兵法之類的,她愣是沒有聽明白,也插不上話,像個局外人。
轉過回廊,校場的喧嘩聲已隐約可聞,今日總算能正大光明地看個明白了,隻是費雲突然這般熱情相邀,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在一名女侍衛的引領下,林惜染扶着樓梯扶手,提着裙角緩步登上校場西側的塔樓。
越往上走,視野越開闊,直至登上頂層的觀訓台,她扶着圍欄遠眺,整個校場便盡收眼底。
校場北面的主閱台上,費都監正指着場中向譽王說着什麼,譽王抖着折扇專注地盯着場中,不時側頭與費都監低聲議論幾句。
林惜染順着譽王的視線看向校場中央,費雲正與穆雲安并肩立在點将台上比劃着什麼。
一陣震天的鼓聲驟響,“第一局,比摔跤!”傳令兵的聲音遠遠傳來。
在點将台前的沙地上劃定圓形場地,周圍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士兵,叫好聲此起彼伏。
費雲轉頭對穆雲安挑釁地笑了笑,說了句什麼,然後點了個膀大腰圓的士兵。
那漢子在一片叫好聲中走進圓形場地,脫了上衣,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
穆雲安招來個精瘦的小将,其身量竟比對方瘦了一圈,顯然這是一場力量不對等的對決。
兩人在場中擺開架勢,壯漢似蠻牛勢不可擋,精瘦小将似小猴子靈活躲閃,瞅準時機腳下一絆,險些将壯漢絆倒,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喝彩聲。
“好!”場中突然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那精瘦的小将一個漂亮的過肩摔,竟将壯漢重重撂倒在地。
穆雲安大笑着一把攬過那小将的肩膀,費雲則撇撇嘴,沖那敗将嘟囔了幾句,惹得周遭哄笑陣陣。
就在這時,費雲忽然踮起腳尖,湊在穆雲安耳邊說了句什麼,還朝塔樓方向指了指。穆雲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擡頭望來,正對上林惜染的視線。
林惜染心頭猛地一跳,陽光太刺眼,她看不清穆雲安的表情,隻感覺那道目光落在身上,費雲也向這邊揮了揮手,
她微笑着擡手輕輕揮了揮,又下意識地低下頭裝作整理衣袖,再擡眼時,隻見穆雲安已轉回身去,正俯身與費雲說着什麼,兩人挨得極近,費雲笑得眉眼彎彎。
鼓聲再起,費雲揚鞭一指,從親兵中點出一名女将,那女子躍上一匹棗紅戰馬,背弓負箭,渾身透着一股英氣。
穆雲安擡手招來一名親衛,一看便是久經沙場。
林惜染握着欄杆,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女将策馬而出,她挽弓如滿月,三箭連發,箭箭釘入百步之外箭靶上的紅心。
校場瞬間沸騰,士兵們高呼喝彩,費雲得意地揚起下巴,朝穆雲安挑了挑眉。
穆雲安隻是笑笑,擡手示意自己的親衛上場。
那漢子策馬疾馳,弓弦震響,三箭亦中靶心,但最後一箭微微偏出半分,釘在紅心邊緣。
此局勝負已分。
塔樓上,風卷着沙塵撲來,林惜染眯了眯眼。
她看着費雲擡頭向穆雲安得意的說了一句什麼,穆雲安抱拳一笑,也說着什麼。
她忽然想起自己還從未騎過戰馬,在穆家村時騎的那頭驢還老欺負她。
流放前,在府裡的日子,她學的是撫琴、刺繡、煮茶,是該如何做一個端莊的主母,與此刻校場上的刀光劍影、馬蹄飛揚,完全是兩個世界。
原來,他熟悉的,竟是她完全陌生的。
鼓聲三響,校場上的氣氛驟然緊繃。
“還要比試?”她轉頭望向身後佩刀而立的女侍衛。
女侍衛上前半步,抱拳行禮:“回太太,今日定的是三局兩勝,前兩局打平了,最後這局是決勝之局,最是精彩。”
“這局怎麼個比法?”林惜染問。
“雙方各選三名主帥,各領百人精銳,模拟兩軍交鋒。”女侍衛聲音裡帶着掩飾不住的興奮。
“開始了!”女侍衛突然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