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安一襲墨藍戰袍,長槍在手,氣勢逼人;
林惜染的目光落在穆雲安身側的兩位将領身上,
“穆将軍左側那位黑臉将軍是趙副将,”身後的女侍衛适時解釋道,語氣裡滿是崇敬,“他曾單槍匹馬燒了敵軍的糧草大營。”
她頓了頓,又指向另一位年輕将領:“穆将軍右側那位是周副将,别看他年紀輕,曾連破三座敵寨呢!”
校場之上,兩支百人精銳已列陣完畢,三位主帥騎馬立于陣前,身後百名将士森然肅立。
陽光照在冰冷的兵刃上,折射出刺目的寒光,一種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氣令人脊背發涼。
林惜染站在塔樓上目不轉睛地觀望着,她從來沒有見識過兩軍交戰的情景,隻是看話本和聽茶肆說書先生說的“刀槍如林”之類的,沒想到現實版的更震撼人心,視覺帶來的沖擊力是無法言說的,也是話本裡描繪不出來的。
什麼輸赢,什麼陣型,什麼兵法,這些在她眼裡通通不重要,可千萬要平安啊,她目光緊随阿兄的身影。
戰鼓驟響,兩軍對壘,殺氣驟起。
東側陣前,穆雲安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沖出。對面西陣中,費雲也策馬迎上。
女侍衛湊近林惜染耳邊,壓低聲音解釋道:“太太您瞧,穆将軍使的是镔鐵樸刀,刀長五尺二寸,重十二斤,這刀背厚刃薄,最擅劈砍。”
說着又指向費雲:“費小将軍那杆是透甲錐槍,槍頭三棱帶血槽,能破鐵甲。”
隻見穆雲安胯下戰馬突然加速,他手中那柄寒光凜冽的樸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費雲的紅纓錐槍剛舉到半空,就聽得“铛”的一聲震響,樸刀厚重的刀背重重拍在槍杆上。
林惜染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見費雲的紅纓槍脫手飛出,整個人從馬背上跌落,在沙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校場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炸開了鍋,士兵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老天爺!”身後的女侍衛失聲驚呼,“穆将軍一招就……這也……”
林惜染不自覺地向前傾身,手指死死扣住欄杆,她看見費雲狼狽地撐起身子,而穆雲安将樸刀斜指地面,連呼吸都沒亂一下。
費雲很快地翻身上馬,這時候,譽王策馬出列,和費雲将穆雲安夾擊在中間,形成二對一。
“那是金雀斧,”女侍衛倒吸一口涼氣,“譽王殿下的貼身兵器,斧背可破甲,斧刃能斷馬腿……”
話音未落,場中形勢驟變。
穆雲安突然從馬背上騰空而起,樸刀帶着破空之聲重重壓下,費雲倉促舉槍相迎,卻聽“咔嚓”一聲,紅纓錐槍竟被生生壓斷!槍頭斜插進土裡,槍杆斷成兩截。
“天啊!”女侍衛捂嘴,“穆将軍這手‘力劈華山’簡直……”
林惜染隻見穆雲安身形未落,已然回身迎向譽王,金雀斧與樸刀相撞,迸出刺目火花。
三個回合過後,譽王突然身形一晃,竟被挑落馬下。
全場死寂。
穆雲安飛身下馬,樸刀穩穩架在譽王頸間,刀刃距離咽喉不過寸餘。
女侍衛的聲音發顫:“這……”
林惜染渾身冰涼,她看見穆雲安冷峻的側臉,此刻淩厲如刀。
他這是殺瘋了嗎?
阿兄的身影突然闖入視線,從西陣策馬沖出,轉眼已至場中,他飛身下馬,飛奔到二人跟前,手持樸刀劈下。
穆雲安橫刀格擋,兩柄樸刀相撞的瞬間,發出震耳欲聾的碰撞聲。
穆雲安被這一刀壓得單膝跪地,他手臂肌肉虬結,脖頸上青筋暴起,卻仍被壓得刀身微顫。
林惜康的刀鋒一寸寸地向下壓,距離穆雲安的頭頂越來越近。
穆雲安突然暴喝一聲,腰腿發力,竟頂着刀鋒硬生生站了起來。
他突然變招,一個出其不意的掃堂腿将林惜康撂倒在地,手中的樸刀如雷霆劈下。
“不要!”林惜染猛地閉上眼,睫毛劇烈顫抖。
都說刀劍無眼,更何況是在這殺紅眼的時刻呢。
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之間穆雲安手中的樸刀,懸停在了林惜康咽喉前。
校場上響起宣告勝利的号角,穆雲安靜靜收刀,臉上不見半分勝利的喜色,反而陰沉得可怕。倒是譽王輕輕拍了拍林惜康的肩甲。
其實,林惜染想了想,是阿兄故意讓了半拍,給足了穆雲安面子的讓法,不然譽王也不會這般拍拍阿兄的肩。
林惜康的背脊明顯僵了一瞬,向譽王沉默地行了個标準的軍禮。
譽王當場傳令下去,“命林惜康即日起編入前鋒營,随軍操練。”
“這般好身手,埋沒在馬廄着實可惜。”這是譽王的原話。
此令一出,無人提出反對聲,一衆将領紛紛點頭,林惜康那手刀法,确實折服了他們這些沙場老将。
林惜染在想,在阿兄救下譽王的那一刻,譽王有沒有劫後餘生被救贖的一衆将領紛紛點頭——阿兄方才那手刀法,确實折服了這些沙場老将,反正她一個旁觀者都感動了。
晚膳時,穆雲安看着今天的菜色格外豐盛,又見林惜染的唇角的那抹淺笑就沒有放下來過。
“今日的鲈魚,”他盯着盤中雪白的魚肉放下筷子,“火候過了。”
林惜染為他斟了一杯酒,“将軍今天得勝,值得慶祝一下。”
“可譽王卻提拔林惜康入了前鋒營。”穆雲安審視着她臉上的表情。
“林侍衛既入軍營,便是将軍麾下,他武藝不俗,于将軍而言不是好事嗎?”
穆雲安冷笑一聲,仰頭飲盡杯中酒,“那依你看,今日校場之上,我與他,誰更勝一籌?”
“自然是将軍。”林惜染擡眸正對上他審視的目光,淺笑着回應。
穆雲安盯着她看了許久,終是收回了目光。
是夜,他的指尖撩動着林惜染汗濕的發絲,又一次啞聲追問:“說……誰更強?”
“是……将軍……”林惜染的聲音已經支離破碎。
這般情熱時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阿兄的傷勢如何了?明日定要找時機去給阿兄送點藥膏去……
身下突然一痛,她驚喘着回神,對上穆雲安灼人的目光。
“怎麼不專心?”耳畔傳來不滿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