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堤,潰于蟻穴;連你這個從來不問世事的人都知道,那八成…”萬物擰幹頭發上挂着的水珠,毫不留情接話。
當然,她暗喜,師尊真理又在線了。
千年前百相宮事端憑空而起,本就使其威信極低;雖說江河輪轉是代代已久,可有心之人亦是亘古長存;由此萬物蹙眉望着深思熟慮中不作多言的風入律。
她到底還是想聽聽直接相關人員的意思。
綿綿細雨漸變瓢潑滂沱,打在頭頂上泥濘不堪的岩石邊緣,又不約而同的落在三人身側;萬物時不時投去“惦記”的眼神兒。
風入律不顧已經貼在身上濕成一坨的衣服,也不管發梢雨水在眼角臉頰滑落,就這麼靜默着。
佟裔睫毛彎彎,眼睛還沒睜開耳朵卻率先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來不及驚歎,一口氣沒舒緩過來重重咳了幾聲,她眼中含着點點淚花可憐極了,還是率先伸手檢查自己狀态,而後重新将修力在體内運作,靜靜靠在師姐肩上握着她的腰帶嘤嘤喘息。
萬物聞之輕拍她脊背,柔聲安慰轉眼又對上風入律像是便秘一般的表情,“你想去人宗尋求幫助?可眼下是掌事師尊在主事,他可不是那種沒有籌碼就做事的人。”
“那若是遇上别的師尊…”風入律僥幸試探。
“咳!其餘二位就連我們自己都見不着,更何況是你。”佟裔順順嗓子,攀附在萬物身上開口道。
“師尊…希望我的樁子能探知一二…”萬物心中暗念。
“我…”聞此言,風入律眼中光痕又黯淡幾分,他左右晃着身子很不由己,隻是一拳錘在地上震碎幾塊磚石。
“你說得對,我沒辦法,但是我不能就此袖手旁觀…我兄長似乎很早就變了,他變得莫名其妙,他開始為千年前神道所做的種種事情辯護,說什麼到底是人道女子不該将情愛托付于神道雲雲…我覺得厭惡極了,這事兒世間任何一個修者都是無比清楚的、若是今朝你我三言兩語就說着原諒,那死去的無辜修者豈不是活脫脫的變成了天大的笑話?”
“還有呢?”萬物欣欣然,追問。
“我見他接待了莫名來者,可那的密函上的修術我竟然完全不能理解!”
風入律喘着粗氣,他單手撐地一手拍着胸脯,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一點一點落在地上,落入泥水中,同綿延不停的雨水混在在一起,他擡起頭看着萬物,将近哀求道。
“我雖不學無術,可人道術法但凡是用的都記錄在典,我難道不會用還不會去搜查嗎?”
見二人持續沉默,風入律又道。
“我兄長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他在我身邊人中做了手腳、我不怕死可我怕兄長真是走上歧途,我們百相宮千年前不被信任,千年後又該重蹈覆轍嗎?兄長掌握百相宮真正運作,我沒有那種能力去插手這些事兒。”
“那你為什麼不同你兄長一同做事?那是你的血親,你們應當同心協力才是。”萬物沉思問道。
“你在懷疑我?”
風入律眼神兒驟變,隐露出一道憤怒兇氣,他自覺先前對萬物感覺不錯,可現在她的行為無非是将二人的距離再度拉遠。
他肩膀松松垮垮,略帶些無能為力的反感。
萬物看在眼裡冷漠一笑,淡然答道,“你既了解百相宮的事兒,那必然不該這樣,如此倒是有些…”
“我,風入律,天生為人!”
“是嗎?那我還挺喜歡你的。”萬物歪歪腦袋、頭上銀簪子挂墜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倘若兄長做的是為了廣大修者有益的好事,那我自然不會多想;可百相宮中人心惶惶怎麼能是好事?”
如此直率的反轉,風入律難免有些吃驚,胡亂摸着臉上的水珠移開視線,耳根子紅了紅将眼睛有些不敢直視萬物。
窘迫,順手扯起腰間挂着的翠玉墜子,“我知道你有疑惑,可我若說我見兄長頻繁出入于神器危谷呢?”
說罷,委坐在石頭下避雨的風入律挺直腰杆從脫下外衣,從裡衣口袋夾縫處撕扯出一塊破布,破布近乎稀爛,依稀辨清上的紋理。
“這是我根據那封不知名密函得來的,我查閱書卷,終得知這東西畫的是第二神器——鼎爐。”
“鼎爐?”萬物好奇,“神器,人道是用不了了;你不用擔心。”
“倘若我說,當今世道有人可用,小物,你知道嗎?”
“如果我說,人終有一死,還可?”萬物将佟裔拉到懷中,用自己本就不多的餘溫溫暖着眼前無辜的師妹。
佟裔縮在萬物懷中,感受新力量的不斷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