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雙膝跪倒在化作黏綿細沙般的土地上,瞳孔黑色無光;無論看向何處,都是陰沉的世界;一絲一毫的光亮都彷佛不曾出現過。
或許,世間本來的面貌就應是如此。
小萬物伸手探入混雜雨水都無法在掌心中停留的黏綿沙土中,哪裡定是摻雜了人的魂靈。
擡頭看向師尊,他不驚不變,仿若什麼都未發生;白衣照舊不染煙塵。
他望着風入律等人消失的地方,很是滿意。
任何人,就算是過去被稱作偉岸的自己,都不能侵染萬物半分。
戴行漫步在灰色世界中,他擡手蹭上萬物已然失了血色的臉蛋,見她沒有反應,用力揉捏幾下,問道。
“你還記得什麼?”
“師尊,當初,怕是都不曾猶豫吧!”
“當然,那會子啊,要是心裡挂念點别的、或者說修力哪怕是少那麼點點,我就會……見不到你了,所以我格外的珍惜與你的時光。”戴行哽噎、停頓。
他雙手捧住萬物臉頰,拇指覆蓋她的雙眼。
緊接着,一雙黑色包裹赤紅的眼睛赫然出現在萬物的腦海中;眼球就那麼懸浮在空中,無所依靠,唯有幾行散發這濃郁血腥氣味的淚水流下。
彙聚成河流,将她的裙角浸泡、濕透,又像是得了複蘇的生靈,慢慢地、爬上她的肩膀、額頭,将她徹底吞沒。
萬物閉上眼睛,渴求着轉機的出現,或者,那個被自己遺忘的“自己”,眼下又在何處呢?若是自己消亡,那她應當會更為自在吧。
她恍然大悟;但她不想,那時的師尊隻想保護他的四洲蒼生;但她還是愛着師尊的,她覺得……
“咯噔!”
小萬物覺得自己的心猛然下沉,她怎麼有了想要“寬恕罪人”的意思?
周遭重回寂靜,見萬物恢複些神智,戴行稍稍定神。
他随意将袖子甩到身後,擡起手,拍打灰塵般為自己簡單的清理了本就是不染半塵的衣物,整理了從未混亂的發絲。
他蹲坐在萬物身前,替她整理着衣裳;沒了庇護的屋檐,大雨徑直沖刷,徒兒嘴唇被凍得有些發白,戴行很是心疼。
四目相對,他覺得她對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溫存;她沒有想要出手的意思。
可他心裡不爽,他總覺得她還是會為了自己以外的人說話。
被師尊的眼睛盯得心裡直發毛,小萬物不想傳遞更多的信息,想别過頭去、卻被一隻蠻橫不講理的大手扳了回來。
戴行有些粗糙的用手背替她擦幹淨嘴角滲出的血迹。
雖說眼下情緒悲傷的多,但戴行卻僥幸一事。
按照自家小徒弟的誕生來曆,她應當是處于不敗不傷之地;眼下,沒想到的,是她竟然被自己的力量沖擊出了内傷?
戴行打眼仔細觀摩着這小姑娘的舉動,看她手腕兒被勒住、勒的發白暗暗有些心疼。
順着戴行的手指落目,萬物發覺他的力量并沒有将其餘的人殺死,而是将他們停留在了将近死亡的那一瞬間。
被封鎖在原地,雙腳像是紮根地下,那些人猶如冰中之鯉,隻顧瞪着眼珠子便被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