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以諾和楚堂回到小院。
暮色已深,天際隐約隻剩紅灰條痕,逐漸轉黑。
租賃的小院裡,牆邊種了幾株異種桂花,花型大,香味淺淡。院中央,放置着兩個舒适的擺椅,是用古時候傳承下來的技藝做成的。
謝以諾和楚堂就坐着。
秋季的晚風是柔和的,吹過了院牆邊的枝葉,發出唰唰的響聲,吹拂過桂花,送來了一陣陣似有若無的甜香。
秋季的天很高,下弦月挂在天際,離着永不能跨越的萬裡,遙不可及,星星點點就綴在漆黑的夜幕裡,像一位華衣俏佳人,清靈美麗。
待了一小會,謝以諾起身,回到室内。
楚堂依舊坐在擺椅裡,一晃一晃,眼睛自然閉着,肢體舒展,沉浸在某種思緒裡。
謝以諾掏出一袋黃米白,那是他帶過來的。收拾旅遊的行李,鬼使神差地帶了這麼一袋東西出來玩,也是奇妙。
淘洗黃米白後浸泡着一段時間。清洗海蝦,挑出蝦線和蝦腦。剁開蝦頭和蝦身,并把蝦身的殼剝下來,和蝦頭一起放着,蝦身放在另一邊。
切出幾片姜,切碎青菜備用。
謝以諾開火,待溫度升高後放入底油。然後加入姜片、蝦頭、蝦殼,增香去腥。煸炒變色,蝦油的鮮味就傳出來了。放入雪山水,更加清冽香甜。
加入浸泡晾幹的黃米白,攪拌均勻。
直到過了一段時間,越發滾燙,嘟噜咕噜地冒泡。
纖長的手指用着大勺打圈攪拌,黃米白逐漸膨脹變大,成了粘稠濃郁的米粥。冒出來的煙氣撲了謝以諾一臉。他非但沒有嫌棄這種黏膩的感覺,反而感受到了内心的平靜。
細緻耐心地攪拌着米粥,加入清理好的蝦肉,再放入之前備好的青菜。加入細鹽,混合攪拌,清煮一小會,一鍋熱騰騰的海鮮粥就做好了。
蝦肉白裡透紅,像一個個肥嘟嘟的健健康康的小娃娃,青菜越發碧綠透明,水光潋滟,相得益彰。
謝以諾舀一碗出來,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楚堂,過來喝粥。”謝以諾坐下來,把粥放在鼻子前,更加濃郁醇香。海鮮粥是很滾燙的,品嘗它不能操之過急,要細品,但又不能慢,放涼了,鮮味就流失了。
“我在思考人生大事呢,你先吃着。”
謝以諾聽到楚堂這句話,輕挑左眉,眼眸流轉過不明的意味。他輕輕地吹開蝦粥,吹散熱氣,再用勺子舀動粥水,加速散熱。
勺起一口,輕吹一下,放入口中。粘糯柔韌的米粥入口醇厚,口中生香,粥水鹹而鮮。從喉中一下去,暖胃暖腹。
從五髒六腑到四肢,都活泛起來,有生氣了。
謝以諾一口接着一口,眼前這碗蝦粥就是暖心暖肺的美味佳肴,沒有什麼值得讓他分心。
楚堂悄無聲息地坐在旁邊的座位上,撐着臉看着謝以諾,直到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才罷休。
一個人這麼盯着他,很難繼續專心喝粥,于是謝以諾十分賞臉,把注意力稍微地從蝦粥那裡分了一點出來。
看向楚堂一秒、兩秒,然後又埋頭喝起來了。
楚堂看到這樣,得了,不矯情了。直接抄起一個大碗,然後舀了滿滿當當。放在自己。
此時此刻,一碗熱騰騰的蝦粥,正是心靈的最好的補藥。
楚堂喝了一口海鮮粥。非常的暖,暖暖洋洋的,感覺靈魂都在泡澡,非常舒服,每個細胞都被滋潤了,在複生,在活躍,在歡呼。
他暗自後悔,明知謝以諾做的東西都那麼好吃,還思考什麼人生大事。人生最大的事不就是眼前的美食嘛。
又勺了一口,狠狠吞下,釋放自己的郁氣,海蝦嫩滑鮮香,青菜清甜,相得益彰,配合米粥成了一個絕妙的搭配。
楚堂過來的時候,那粥沒有再咕噜咕噜冒泡,溫度剛剛适宜。
他三下兩下,就直接把一碗粥幹下去了。等兩三碗下肚之後,他才開始細品,鹹而不膩,香而不腥,正是他喜歡的味道。
他一邊慢慢享受蝦粥,一邊慢吞吞地和謝以諾傾訴今天參觀料理廠的感受。料理廠很寬廣很先進,大伯也講得盡心盡力,一切好像都不錯的樣子。
可是他不喜歡。
他雖然感知比較遲鈍,但是反而能抓獲一些細微的體會。
楚堂再咀嚼一口Q彈的蝦肉,那種幸福的感受從心頭湧起。
正是因為他知道什麼是自在,什麼是開心,所以他能懂反面的東西。
“一切看似都不錯,但在那裡,我感到壓抑,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你有沒有這種感覺?”他撓撓自己的腦袋,吐槽道。
謝以諾喝了一口粘稠熱氣的粥水,臉上露出安逸舒适的表情。
可是說出來的話,和這個表情極為不搭。
“就像他在向我們露出拳頭一樣。”
楚堂一聽,立即拍手合掌:“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
“就像受邀去到拳擊場看表演一樣,結果他就對着我們亮了一下拳頭。”謝以諾頓了一下,猶豫着,到底還是說出口:“我覺得這其實也算是一種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