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妤召集所有陣修,分散在方儀郡外圍法陣四周,将其加固,使得滂沱大雨不能入内,也阻隔了那一道黃流。
在整個方儀郡上空升起的另外一個法陣,是方妤和另外幾名修士合力為之。
好像就是在等待這個時機一般,将郡上的人救的差不多之後,所有人正要松一口氣,外圍的法陣毫無征兆地碎裂。無論怎麼修補,怎麼注入靈力,都無濟于事。
雨水和着狂風,再一次襲來,山上瀉下的黃流更是兜不住,澆在第二重法陣之上,又從第二重法陣傾瀉而下。
見此危急情形,喬憶亭掙開懷抱,将人拉起,并用一手掐訣,引着雲破帶着唐茉躲到第二重法陣下面,那裡是最安全的,雨淋不着,黃流也被上方的法陣抵擋。
他知道,越是往下走,越是死路一條;可若是坐以待斃,也會被從天而降的黃流澆下去。
外層的法陣并沒有完全消失,法陣之上的人,有些已被黃流沖下法陣,被洪流再一次卷走,而那些自願跳下去的人,更是逃不掉一點,老實呆在法陣之上的人,更是被和着泥沙的水澆鑄在那裡,成為一個個泥塑,表情猙獰可怖。
幾人在第二重法陣之下彙合,喬憶亭目光掃向被雨澆透的方妤,她并不輕松。
處處都是洪水,處處都是風雨,處處都是哀嚎,他将視線折回,擡起頭來看着頭頂被澆鑄成泥人的民衆,心如擂鼓。
他腳尖一點,身姿輕盈地落到雲破之上,随後也嘗試着将自己的靈力注入這法陣之中。
倏爾,一個泥人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嘴裡吐着黃沙,眼中已被泥土掩蓋,卻還是在張着嘴說着什麼。
喬憶亭呼吸一滞,被吓了一跳,手随即放開來,腳步下意識向後撤去,差點就摔下去。他穩了穩心神,手顫顫巍巍地摸了一把額間并不存在的冷汗,氣息驟然加重。
他聽見那人說,“救救我,救救我……”
好像并不是一個人在說,而是好多人都在他的耳邊念着,“救救我,救救我……”
為什麼覺得這聲音有些似曾相識呢?盤旋在在耳邊的話語,和着風聲雨聲,再加上從天而降的黃沙泥流,似乎馬上就要與腦中的另一個場面融合。
唐茉也被那人吓了一跳,俨然已經呆住。
曾有然原本為了彰顯自己的“聽話”,也在嘗試将魔氣與法陣融合,可餘光仍然發現了喬憶亭的異樣,迅速撤下手來,朝他奔過去。
他将人攬到自己懷中,輕輕晃着,“師兄,師兄,你怎麼了?”
這聲音終于喚回喬憶亭的一絲清明,可仍是驚魂未定,擡眸望着身側的人,“無事,就是被這情形吓到了。”
他本想扯出一絲笑來,可嘴角的肌肉卻像是僵住一樣,任憑他如何操作就是做不出那個表情,隻能深呼吸一下,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
随後,喬憶亭躲開身側之人的懷抱,拉着他朝方妤飛過去,“家主,現在該如何呢?”
方妤并不好受,巨大的法陣像是要将她的靈力吸幹一般,冰冷的雨水澆在她的身上,讓她的面色鐵青。她撇了一眼兩人,才顫抖着開口,“我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
“眼下,這一層法陣必須維持住。”她垂眸朝着躲在第二層法陣之下的民衆望過去,一改往日的嚣張,“煩請兩位不計前嫌,幫幫忙。”
“我是很想為姐姐分擔的,隻是我的力量和這法陣不和。”曾有然的視線沒有給她半分,“沒有辦法幫到姐姐,姐姐應該不會介意的,對吧?”
這語出驚人,惹得喬憶亭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掌,可那人也不惱,竟然反握回去把玩起來。
拿捏不成反被拿捏也是沒誰了,喬憶亭隻好向他投去警告的眼神,卻撞進他隐晦卻又略顯含情的眼神之中,倒讓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放棄警告。
畢竟越是警告,他好像就越是興奮,不隻是非要叫闆還是喜歡這種感覺。
索性,大家都将心神放到這突如其來的災厄之中,無暇去看這兩人,隻有方妤,她的眸中晦暗不明,“喬道友,這一切可都是因為青玄山的失職,你确定不管嗎?”
喬憶亭哼笑一聲,手中掐訣,将大把靈力灌入其中,“管,無論是不是青玄山的失職,我都會管,也請家主不要總拿這個壓我。”
方妤一邊維持着巨大的法陣,想要抵擋洪流,一邊思索着是否還有什麼遺漏。
大哥方平修為全無,二姐方姝遠在西北,隻有方?
方妤是整個家族的頂梁柱了,他們前面已經沒有人,隻有祖母……
她像是蓦地想到什麼一般,法陣似乎也感受到她情緒波動,竟然連續發出咔咔咔轉動的聲音,然後向一旁歪了過去。
看着這陣仗,法陣下的人心驚膽戰,而曾有然更是将喬憶亭的另一隻手握的更緊了。
喬憶亭驚奇地發現,自己輸出的靈力顔色加深的些許,他眉頭微微一皺,偏過頭去看着若無其事的人,卻隻見那人将自己的手攥的更緊,他便低聲笑了出來。
他想,恐怕這個人是剛剛說了不幫忙,又心疼自己輸出這麼多靈力,便悄悄為自己渡過來。
真是,口是心非。
另一邊,方?像是感受不到任何恐懼一般,“兄長,你可知祖母現在在何處?”
不僅是方平一臉懵,其餘的人都相當疑惑,也隻是一瞬而已,畢竟:大難在前,擔心家中長輩也是情理之中。
但喬憶亭聞聲也轉頭朝着她望過去,他記得,那方老夫人從這場洪災開始,便沒有露過面。
見方平不答話,方妤的臉色更加黑了,氣急敗壞道:“說話啊!啞巴了?不中用的東西!”
“是沒有逃出來嗎?”喬憶亭隻好上前岔開話題,他總覺得那老夫人在隐瞞着什麼。
“少咒我祖母。”方妤又恢複了之前的目中無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回頭望着遠處已經被洪水淹沒的方家,“我要回去一趟。”
喬憶亭想也沒想直接跟上,“我和你一起。”
卻忘記自己的手還在曾有然手中,他用力拽了拽,沒拽出來不說,冷眼旁觀的人紋絲不動,“師兄你不會水,還是不要去了吧。”
“可也不能看着方家主一人下水。”他着急的眉頭都要擰到一起了,可曾有然卻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
“師兄忘了林氏醫館夫婦了嗎?”
此話一出,喬憶亭當即洩了氣,他怎麼可能會忘記林氏夫婦,都怪自己多管閑事送去那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