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赫連岐毫不猶豫。血色的雙瞳殘忍至極,“不過如果是你騙我,我會考慮考慮叫你生不如死……你騙過我什麼?”
沈雁低着頭,心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他好像永遠都在把自己套進加害者的皮囊之下。
掙脫不得。
“你在想什麼?”
赫連岐問。
楚文州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
“侯爺,在下隻是一介布衣,對将軍别無二心,唯有忠心,不敢冒犯。”
退一步,他隻能是謀士,他會親手幫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到時候,他會死掉,跟所有的反派結局一樣,赫連岐不會記得他,這是最好的結局。
赫連岐眨了眨眼,似乎是第一次碰到拒絕他的人,“沈雁,你有事情瞞着本侯。”
沈雁沒有反駁。
赫連岐頓感無趣,遊至另一邊。
沈雁拖拖拉拉的在水裡泡了一會,覺得寒氣入骨,爬上岸,走到赫連岐的身後,伸手把人拽上來。
赫連岐看他一眼,本來不想理他,突然臉色一變。
沈雁心中頓覺不妙,低頭看了看自己,以為是自己衣衫不整,礙了這位的眼。不自在的整了整衣服。
赫連岐的臉色沒有好轉,甚至還有越來越黑的苗頭。
沈雁腳底抹油就要開溜,“那個在下突然想到,我去找些果子來充饑。”
赫連岐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沉浸譚裡,剛才某人露出的腰側的皮膚,一顆痣格外顯眼。
楚文州抱回來一堆果子,卻沒見到赫連岐的身影。
難不成還沒回來?
熄滅的火焰留下一團灰色的餘燼,楚文州環顧四周,從地上撿起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的匕首。
赫連岐一直橫在地上的劍也不見了。無影無蹤。
他肯定是回來過,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又走了。
楚文州心裡不安,總覺得有些事情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
他正蹲在地上吃着果子的時候,鄒一突然出現。
鄒一看他一眼,略過他環顧四周,“殿下呢?”
沈雁給他随手指了個地方,等鄒一走了,關上了技能窗口。搖身一變,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鄒一那邊沒找到他,回來質問,這下子正巧撞上剛換了身衣服的楚文州。馬上單膝跪地,“殿下,屬下來遲!”
竟是連問都不問一句是怎麼回事。楚文州心力交瘁,也懶得多說話,沉默的被鄒一架在背上帶走了。
失态陡然生變,營地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陛下病倒,至今未醒,皇後下令徹查,這一查竟然查到了楚文州的身邊人身上。
身邊人一被抓,馬上就被吓得什麼都說了,甚至不惜當場指控太子。太子殿下還沒出面,就聽說人已經自殺身亡了,留下一封絕筆信,都是對太子的控訴。
一時之間,朝廷震動。
人證物證具在,太子什麼都沒說,幾乎等同于認錯,被赫連将軍關押回了王都,交于刑部審問。
等王都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陛下終于醒了過來。
第一件事就是關于廢太子的事情。
梁王出現在大殿之上,文武官分立兩側,赫連岐一身官服,站在最前側。
梁王先是沖着赫連岐點了點頭。赫連岐回以微笑。早朝就這麼開始了。
朝廷上吵得熱火朝天。
有些人覺得應該廢太子,這是謀逆大罪,有些人則覺得并未确鑿證據,一國太子,不該如此草率。
更多的是,太子廢了,那下一任該立哪個。
赫連岐神色冰冷,沒有參與讨論。隻目視着大殿兩側的兩根巨大的圓柱,上面盤着的龍圖騰浮雕栩栩如生。
他們都心知肚明,太子若是冤枉,早就喊冤了,可是一連兩月,刑部的人不敢動私刑,太子始終一言不發,誰也拿不準他到底心裡有沒有底氣。
現在暫時的站隊,賭的都是将來的仕途。
有定北侯在,主張廢太子的人都認為自己勝券在握。
定北侯近來殊榮更升,難道不是側面反應了陛下的态度,那豈不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加上,流落在外的七皇子回了王都,幾次宴會,表現全然不似在鄉野長大,談吐有度。
朝臣的内心産生了劇烈的動搖。
誰更勝一籌說不準,但不得不說,太子在朝中多年,勢力不容小觑,廢太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上到高官,下到平頭百姓,都不約而同的認為,這是件大事。
刑部的月光挂在小窗上,各類的刑具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冷光,有些上面生了鏽,滴滴哒哒下來的是血。地面上陰暗潮濕,爬蟲老鼠亂竄。蠅蟲竟然還未絕迹,嗡嗡的扇着翅膀。
他們不敢為難楚文州,關他的地方總得來說,還算幹淨。
梁王下旨,讓他挪去東宮。刑部的人還夠不上審訊太子殿下。
楚文州的手扣在桌子上,聽着發出的“咚咚”聲,他的手懸停在半空,“咚咚”聲卻沒停下。
他眼都懶得擡,就知道刑部來人了,腳踩在牢獄的地上,衣物摩擦,腰間的環佩發出脆響。
來人一席玄衣,穿的是一品高官的服飾。面容在光下,若隐若現,顯出幾分陰鸷。
獄卒站在他的身後,先是彎腰算是向裡面的人行了禮。
鐵鍊相撞,聲音震的楚文州耳朵生疼。
“太子殿下可有什麼話想說?”
這是時隔兩月,兩人第一次見面。
該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