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妖将小船強塞進庚瑤手中,道:“碼頭上的四級小妖,你帶上他,藏好了。”
話說完,夢妖身形消散,連帶着白霧也跟着褪去,眼前視線恢複清明,一切如常,好似那個銀發少年從未出現過。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不太友善的語氣在庚瑤身後響起,她下意識握緊小船,将手藏進寬大的衣袖裡,轉過身看向梅棠,道:“不認識路。”
梅棠瞧見庚瑤裝扮,眸光隐晦的一亮。見慣了少女一襲白衣,披頭散發腦袋上沒半點裝飾的模樣,如今這幅裝扮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雖說以前那樣打扮全靠還算不錯的長相撐着,但看就了也難免讓人厭煩,一襲白衣配上蒼白病色像厲鬼遊走人間,他不喜歡。
眼下少女穿着鵝黃色的繁複衣裙,料子華麗貴氣,長發一半披着,一半梳成兩個可愛的小啾啾,一邊兩三個彎彎的弧度,發間帶了幾隻和衣服相配的朱钗,綁在發環上的絲帶随風飄揚,整個人顯得俏皮可愛又朝氣蓬勃。
是梅棠從未見過的模樣,亦是他覺得驚豔的模樣。
庚瑤見梅棠陰沉着臉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心裡發顫,低聲道:“你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梅棠瞬間回神,嘴角帶着譏諷的淺笑:“庚小姐不光眼神不好,脾氣也差!莫不是被妖物附身,脾氣秉性大改了?”
庚瑤惶恐,反駁的聲音都大了幾分:“你胡說什麼呢!你再胡亂說我,我告訴謝姐姐,讓他教訓你。”
提起謝令君,梅棠就會想到謝令君和庚瑤抱在一起親昵的模樣,心中有種失落和憤恨的感覺,就好像重要的東西要被人奪走了一般。
梅棠看庚瑤的眼神越發淩厲,帶着戾氣。
庚瑤害怕這樣的梅棠,渾身緊繃繃的,握着小船的手傳來一陣尖銳痛感,她緊抿着唇瞪了他一眼,不願與他多做糾纏,擡腳朝前廳走去,卻聽身後的少年冷聲問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她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小船被梅棠看見了?
庚瑤僵着身子,衣袖中握着小船的手再度收緊,耳畔傳來溫熱的氣息,鼻尖萦繞着少年奇怪而好聞的體香。
她聽見少年的低語:“你當真……如此害怕我?”
庚瑤扯着臉皮,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絞盡腦汁地想着要怎麼應付梅棠的話,就感受到身側的壓迫感驟然消失。
束着高馬尾的少年已然前行,發間的小黑塔随着他搖擺的身體微微晃動。
庚瑤猛地被梅棠驚出一身冷汗來,心裡直罵該死的夢妖,早不給晚不給現在才給,何況給的還是白行澗要處死的四級船妖。
他是想害死她嗎?
夢妖的心思實在難猜,庚瑤眼下也顧不上他,隻想着怎麼藏好手裡的小船。
她身上沒有可以放物品的地方,也沒有随身攜帶的包包可以裝,要不……回客房放在包袱裡?
庚瑤的念頭剛起,就聽見白行澗站在盡頭大聲喊着她。
沒時間回去一趟了,庚瑤認命地向前走着,忐忑不安地捏着小船。
城主府的慶功宴辦得很精緻,卻不盛大。
參加宴席的人隻有城主江圃和白行澗一行四人,所以偌大的前廳隻擺放了一張圓桌,周圍放着蓋着錦緞的圓凳。
庚瑤剛和白行澗三人彙合,江圃便帶着爽朗的笑聲走進前廳。
江圃揮舞衣袖,擡起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道:“諸位方士果然是少年英才,困擾我江都城半月有餘的怪事僅用一天就平息,實在令我佩服。”
“諸位剛到江都城,因着怪事緊急,未能好好設宴替諸位接風,今日便借此美景好事,為諸位慶功洗塵,還請諸位莫怪城主府招待不周啊。”
四人面對外人時,白行澗便是話語人,現在也是他開口沖江圃抱拳,道:“除妖衛道是我們捉妖師的責任,江城主不必過于挂懷。”
江圃嘿嘿一笑,道:“不愧是白家的少主,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中風姿綽約,謙遜有禮。我今晚特意吩咐廚房做了我們江都城有名的鹽焗鴨,請諸位嘗嘗看。”
說着,江圃給周圍伺候的婢女使眼色,很快便有連串的婢女端着托盤上菜。
等菜上齊後,江圃揮手讓候場的婢女們都下去了。
他熱情地招呼四人動筷子,庚瑤率先迎合。
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肚子悄咪咪叫了好幾聲,聞見誘人的飯菜香味,實在難以繼續等待,不等白行澗發話,在江圃的招呼下,自顧自地拿起筷子開動了。
席間,庚瑤隻顧幹飯,将耳畔江圃和白行澗之間人情世故的聲音當作背景音,吃得那叫一個歡快和迅速。
很快,庚瑤的肚皮變得圓鼓鼓的,忍不住打嗝,謝令君細心地遞上一杯茶水,柔聲道:“瑤瑤,你慢點吃。”
庚瑤猛灌兩口,沖謝令君笑道:“謝姐姐,太餓了,慢不下來。”
“庚小姐手裡拿着什麼?吃飯也不願放下?”
少年不帶任何感情溫度的聲音在庚瑤耳畔響起,她剛夾起的雞肉塊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