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扶藐滿意地轉身離去。
月色徹底落下,柔和的冷光照在男人颀長的背影上,如攜風生塵的谪仙人,瓊佩珊珊,倜傥出塵。
直至那道背影消失不見,孟婵音才算徹底松下肩膀,臉上帶着暖意的笑也迅速淡去,染着丹蔻的手搭在門框上。
他終于走了。
她垂睫重喘,唇肉被咬出的傷口腥甜。
在外待了片刻,孟婵音整理神色,轉身步入至院内。
“小姐,還用膳嗎?”春心觀她臉上神情,眼含關切地上前。
孟婵音對她淡淡地搖頭,坐在吊椅上,腳尖輕點地面,身子随着晚風緩緩地晃動,披風上茸茸的雪白兔毛搔過下颌,臉色比月光還要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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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孟婵音從全是被婁子胥退婚,還有青年如蛇般糾纏她的夢中清醒,一直穿着裡衣坐在榻上許久才回過神。
昨晚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做的夢,醒來後一切都平靜得如往常般沒什麼不同。
她揉了揉還混沌的額頭。
恰好春心進來,見她醒來了一邊攏起帳子,一邊道:“姑娘,剛才我去的時候,恰好見長公子院中的人收拾東西,道是說他明日要出府與什麼人見面。”
孟婵音點了點頭,從榻上下來,趿拉上木屐,款款而至鏡子前拿着木篦梳頭發。
春心見她眼眶微紅,以為是還在為婁府退親之事而傷心,便道:“沈小姐今兒個一大早就派人送了口信,邀姑娘前去呢,姑娘要去嗎?”
孟婵音看向鏡中的人,眉眼淡淡,昳麗的面容微白,還有些恍惚,顯得有幾分精氣神不足。
她竟然連濛濛的及笄都忘記了。
孟婵音對着鏡子露出笑:“去,匣子中還有一塊貂皮披肩,一直藏着還沒有碰過,濛濛之前一直念叨想要,且取下來裝好,我一會兒送給濛濛。”
春心點頭,去取貂皮披肩。
孟婵音梳洗完後,換了身不算紮眼的青湖綠裙,淩雲髻上簡單地簪素花,抱着木匣禮盒出了蟬雪院。
出府的路上恰好碰上息長甯。
他似剛從外面回來,滿頭大汗:“阿姐,你這是要去何處?”
其實他是刻意守在此處的,本是想去蟬雪院,但想到婁府退親,現在阿姐定然黯然神傷,便借由着沈濛之事等在此處。
若是阿姐出了院子,那邊代表一個婁子胥與她也沒什麼重要的。
沒想到過來時恰好碰上。
息長甯壓下心中對婁子胥的幾分不屑,凝着眼前雖看着憔悴,卻不顯落魄的孟婵音。
孟婵音見他穿得簡便,便知曉許是剛從校場練武回來。
她目軟面柔地說:“濛濛生辰在桃林設宴,我去看看。”
息長甯眨眼,恍然道:“是濛姐姐的生辰啊,難怪剛才府中的小厮過來說有誰請我,我當時忙着沒注意聽,一口回絕了,阿姐我要與你一起去。”
幾人自幼一起長大,息長甯為沈濛慶生倒也沒什麼。
孟婵音點頭同意。
息長甯說完便朝着前方跑,不忘倒着回頭說:“阿姐你等我回去簡單洗漱,換身幹淨的衣袍就來。”
孟婵音便倚坐在風亭中等他。
等了許久,息長甯沒等到,她看見了前面的镂空遊廊中行過一群人,個個容貌上乘。
其中息扶藐尤為出色,深邃的五官猶如從畫中出來的般,行動間風姿冰涼,淡漠疏離。
這樣的青年半分讓人聯想不到,昨夜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喘着氣,還能說出那種話。
她忍不住别過頭,眼觀鼻的佯裝沒有看見。
另一邊的遊廊中息扶藐身邊的張樂忽然好奇地看着前方,詫異道:“子藐兄,那是不是你那藏起來,不給人看的妹子?”
息扶藐順着他的目光轉過頭,恰好看見少年鑽進風亭中,眉開眼笑地虛攬了下少女薄瘦的肩膀。
她沒有推開,反而仰頭對他露出溫婉的笑。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另一邊走。
他眼中的情緒淡下,冷漠地看着。
一旁的張樂感歎:“哎,雖說是抱錯的假姑娘,但這相貌還真很難讓人去懷疑,她是否真的不是息府的姑娘,我每次瞧她,可是半分都沒有想過她不是息府的姑娘,生得這般……”
張樂誇贊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被青年打斷了。
“夠了。”
張樂指了指:“真的,子藐你看嘛,我沒說錯,那兩姐弟感情真是好,瞧着就像是親生的一樣。”
“張子樂。”息扶藐面無表情地轉過頭。
張樂察覺到他周身氣壓很低,連忙噤聲不敢說什麼,心中還在想:本來就沒說錯,那兩人關系好得就像親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