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湶一頓,轉言道:“我讓下人也帶她去休息。”
“都醉了。”孟婵音失落地呢喃,臉頰朝下地趴在桌子上。
沈湶沒應她的話,扶着裝醉酒的沈濛出風亭,然後交到下人的手中,低聲囑咐一會要給她換身衣裳,喝完醒酒湯再休息。
下人稱是,接過沈濛。
沈濛悄悄在孟婵音看不見的地方擡起眼,對沈湶道:“婵兒酒品差,喝了酒定然會後知後覺地想起婁府退親的事,此時身邊正需要有人安慰,你且好生把握住機會,姐姐等着喝你們的喜酒。”
沈湶安靜地聽完,平靜道:“姐姐的話我都知道,快下去休息罷,她的事交給我。”
弟弟一向不需要人操心,什麼事都做得很好。
沈濛心滿意足地離開。
沈湶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轉頭看了眼風亭中無人管的少女,略微思索,擡手招來下人低聲吩咐了幾句。
下人得令轉身跑出桃花林。
沈湶又在原地站了一會,轉頭看了一眼風亭的少女,然後擡步離開了風亭。
漫天的粉花如雨在下,白玉瓷杯中灌滿的清酒落下一片花瓣,身着青裳綠裙的少女趴在酒案上,烏黑的長發鋪陳散開,嬌嫩的臉頰印被壓的深痕。
息扶藐來時她正睡酣甜,連渾身的桃花瓣都渾然不覺,臉頰上也有不少被碾碎的桃花汁,蜷縮着身子像是可憐被人丢棄在這裡的小狸奴。
可不就是被人丢棄在這裡了嗎?
他坐在她的身邊,沒有喚醒她,而是倒了一杯酒,垂目飲下沾滿桃花清香的酒。
酒不算醉人,但他身邊的人卻醉得不輕。
孟婵音察覺身邊坐了人,迷蒙地擡起泛紅的小臉,仔細辨别身邊的人是誰。
酒水順着她舉手搖晃不穩的動作從嘴角順而往下,劃過雪白的頸項,沾濕的薄裳貼在肌膚上勾勒出嬌軟膚潤玉肌豐的身子。
她沒有半分察覺,見喝不到酒,反而渾身還濕潤黏膩,便垂下迷蒙的眼,隻覺得衣裳上的桃花繡紋也礙眼得很。
她伸手用力去拽,想要将桃花摘掉。
漲紅着臉拽了半晌繡在衣領上的桃花,花未曾取下,反倒将衣襟扯得亂糟糟的,青湖般素色的抹胸裹着曼妙的弧度。
息扶藐别過了眼,搭在桌上的手微擡,起身解下外裳蓋住她春光外洩的身子。
“罷了……”她松開手,膝蓋屈起以可憐的姿勢蜷縮在椅子上,眼角還依稀墜着淚痕。
孟婵音的腦中全是與婁子胥的過往,對旁的感知極其弱,哪怕這樣了也沒有反應過來還有旁人。
“我等你這麼久了,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她小聲地呢喃。
天邊最後的一絲金黃散去,響起青年難辨情緒的诘問。
“他就令你如此傷心難過嗎?”息扶藐側首與她對視。
孟婵音感覺下巴卻被猛地捏住往上擡,帶着不容忽視的冷漠與強勢。
她後知後覺地顫着眼睫睜開。
朦胧的暗光中,依稀看見青年高大颀長的身形輪廓,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此刻為情所傷的模樣。
“你……”她輕喘地擡手,滿臉的迷亂,指尖搭在他洇濕的薄唇上,“幹嘛偷喝濛濛給我酒。”
她蹙眉很是不滿,尤其是看他的眼神,恨恨的,全然不知曉瞪人時多具有風情。
息扶藐穩坐不動,乜斜着她,深邃的面容在滿園的春色中也不減昳麗,這樣的冷硬與柔和春情違和得很難讓人不注意。
她仰着頭,視線不經意被他所吸引,半邊身子倚着桌子支撐起來,搖搖晃晃地湊近他。
在靠近他咫尺的距離停下,迷茫地眨着濃鴉黑的長睫,含怯又好奇地盯着他的臉。
“你生得真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不同揚州那些文弱公子,他似生性帶着不近人情的冷豔,好看得想讓人看他失控的模樣。
“你叫什麼名字?”孟婵音心微動,許是酒意作祟,竟升起想要逗他的沖動。
但他一句話也不說像是啞巴。
“你為何不說話。”她雙手捧住他的臉,用力地合攏。
息扶藐眉心不動,握住她的手腕,别過頭避開她愈發過分的動作:“婵兒。”
終于聽見他清冷得略帶沙啞的聲音了。
孟婵音心滿意足地松開手,想要站起身卻軟倒在他的懷中,許是鼻尖被撞疼了眼淚蓦然就落下了,白豔豔的小臉被淚沾濕,肩膀小幅度地抖動。
息扶藐動作柔和地揉着她:“怎麼了?可是捏疼了?”
她的肌膚嬌嫩,稍微用力就能留下顯眼的紅痕。
其實她也不是因為此事而哭,而是剛才那瞬間聽見他溫柔的喚‘婵兒’,讓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婁子胥在私下也愛如此喚她。
那些記憶好似藏在心底深處,如今被酒浸濕漏出淺顯的一角,眼中的淚便忍不住,臉頰便自然墜了幾滴清淚。
“子胥哥哥。”她迷茫地觸碰近在眼前的這張臉,傷情地呢喃。
息扶藐揉她手腕的動作一頓,微擡眼皮,眼底漆黑地凝着她臉頰上墜着的淚,似笑非笑地問:“婵兒在喚誰?”
“子胥哥哥。”她哽咽重複。
原來真是将他當成别的男人了。
息扶藐嘴角微扯,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微重。
孟婵音吃痛,眼眸蒙蒙地盯着被抓住的手腕,呢喃:“疼。”
息扶藐聽見她抽搭的聲音,回過神,耷下眼皮遮住眼底陰冷地情緒。
其實将他當成别人也無礙,畢竟他得能容忍,可她不應該心中還住着人。
他的妹妹早就應該将心掏出來,裡面隻塞下他的。
息扶藐的目光落在癱軟在懷中的少女,半張巴掌大小的臉瑩白透粉,淚蒙蒙地盯着他的唇發呆,似忘記了剛才還在說疼。
她這樣的神情不由得令他想起昨日她醉酒,亦是對他的唇流連忘返。
似乎,她很喜歡。
如他所想,孟婵音盯着他的唇的确是因為很喜歡,薄唇殷紅,洇着濕潤。
看起來很好吃。
她咽了咽,目光無法移開,偏生他似還分外有自知之明,殷紅的薄唇微啟。
她甚至能看見藏在齒下的舌尖。
“想看嗎?”他低聲問。
男人的衣袍穿得一絲不苟,喉結恰好被遮住一半,情慾沾上他的眼。
孟婵音迷蒙地點頭,誠心道:“想。”
話音甫一落下,她看見他似笑了,凝在他眉眼的霜雪霎時消散,染上幾分欲情。
他像是不經意俯下身,有力的手臂橫甸在她的腰上,提前攔住她可能會逃的出口。
桌案上的酒被拂倒在地上,四分五裂地飛濺出酒香,兩人都醉了,連開得荼蘼的花都熏染了醉意。
青年對她道:“那婵兒便擡頭看仔細些。”
懶散的腔調,帶着引誘的語氣,又生了張好看的皮囊。
所以她就像是誤入蘭若寺的書生,被天生媚骨的妖蠱惑着靠近。
可當快要吻上時,她不經意擡眸,卻看清了青年眼中的情緒。
他低垂着濃長的眼睫,漆黑的眼瞳陰暗,淬着冷淡的偏執與危險,還有露骨的欲望,手指在她的腰間遊走。
她被他弄得意識漸漸渙散,忍不住軟軟喘着,骨子酸漲的感覺令她心慌,想要轉過頭卻被他抵在桌沿。
他不容許她在此刻退避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