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能回溯,如果一切能重來,我希望……我們不要再遇見了。”
這是和江聲隐分手時,溫尋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然而兜兜轉轉,說過的話還是打了自己的臉——
“呵。”她冷笑了一聲,臉上沒有表情。
然後拎着兩大箱行李、和斷了弦的吉他,随春運旅客一起匆匆擠上西下的綠皮火車。
她要去拍節目,是江聲隐投資的一檔真人秀節目。
時間是淩晨2:30。
火車上人聲鼎沸;有大叔在看那種笑聲很誇張的短視頻,有小孩在哭,還有眯着眼睛抽煙嘴的老大爺。
泡面味、煙味、人味,各種味道混在一起。
喧嚣又混亂。
溫尋沒忍住偏頭捂嘴咳了兩聲,掏出手機想看一眼時間,結果手機信号也很不好。
她皺着鼻子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吃力地将行李放到架子上,低頭看着懷裡斷了弦的白桃色“Martin吉他”。
就忍不住暴躁、想罵人。
可是這裡并沒有她認識的人,也沒有人在意她的琴弦是否斷裂,又是被誰弄斷的。
吉他琴身厚重細膩,琴弦光潔如水,微微一觸,便有平滑如絲的音色自她纖細修長的指尖流淌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窗外漸漸亮起魚肚白的天空,溫尋才從紛亂地思緒中回過神,她擡手揉了揉酸脹的眉心,又往左右看了眼。
火車上的人大多還睡着,外頭一龍半圓的月亮隐在雲層間,模糊又安靜。
在這樣的安靜裡,溫尋再次低頭看着手裡的吉他,腦海裡揮之不去的,仍是白天經紀人下的最後通牒:
“溫尋,你别忘了,你早就不是什麼千金萬貴的大小姐了。生存!生存才是第一位!你知不知道為了你這破事兒,我上上下下跑了多久,說了多少好話,才争取來這樣一個真人秀的名額,結果你跟我說你不去?你不去!”
“溫尋,我最後再提醒你一句,你已經不是什麼大小姐了,好自為之吧。”
不是“大小姐”這話,她說了兩回。
溫尋安靜了兩秒,像是總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不情不願擡頭看她一眼,輕柔的嗓音略帶嘶啞:“我知道我不是大小姐呀。”
經紀人松了一口氣,剛要接着勸,就聽見她悠哉悠哉補了下半句:“但是,普通人也有不去的權利吧。”
經紀人“……”
溫尋性格向來乖張直接,不按常理出牌,這是公司上下幾乎都知道的,她這樣性格的人原本确實不适合在娛樂圈發展。
可偏偏在音樂創作方面,她又是老天爺追着喂飯吃的那種“鬼才選手”,加上渾然天成的性感嗓音,和妖豔卻不輕浮的港風濃顔長相,公司自然不會輕易放手。
甚至簽約四五年,溫尋連一場屬于自己的個人演唱會,一張專輯都沒有,反倒是各種绯聞黑料滿天飛,時間久了,粉絲也不買賬,為了給自家主兒出頭,竟自作主張跑去官網實名舉報公司“壓榨雪藏”。
各方面的壓力,加上狗仔扇風點火,還有跟溫尋同組的營銷高手趙晴晴在社交平台茶裡茶氣一陣輸出,溫尋就徹底炸了,當即在網上發了一篇長文反擊。
結果就是被官網點名批評,公司也要求她公開向趙晴晴道歉,并澄清事實,解約賠償。
……
“什麼?你在火車上?”閨蜜董芊芊打微信視頻問她家裡怎麼沒人,是不是出去躲狗仔了,結果卻是讓她震驚不已:“你不是說頭可斷,血可流,自己的地盤兒不能丢,怎麼突然又願意去了?”
溫尋:“因為我中‘大獎’了。”
“嗯?”
她展了個無比燦爛明豔的笑,但百分之二百是假的:“我經紀人讓我去拍的那個節目投資人,是江聲隐。”
好友還記得讓溫尋三年多沒回過山城老家的那個江聲隐,驚訝地瞪了瞪眼睛,又斯了一聲,“所以……到底為什麼去,當年分手我記得你說再也不想見到他,怎麼突然又想了?”
是啊,怎麼突然又想了。
溫尋不知道怎麼說,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
東拉西扯好一陣,終是沒能繞過這話題,她隻好笑着搖搖頭:“當年兩個人都還年輕,主要也是我性格太倔……而且,人家作為金主爸爸,應該也不會親臨現場的吧。”
說得也是。
董芊芊點頭,又搖搖頭:“不,小尋,你不是個輕易妥協的人,到底出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溫尋偏頭看着窗外慢慢升起的紅日,說:“就是他那個節目是關于留守老人的。”
“芊芊,你知道的,當年要不是我太任性,一直沒回去看外婆,外婆也不會摔倒,不會在療養院躺那麼久……”說這話時,她的聲音很輕,甚至有點偏氣音,董芊芊都以為她要哭了,結果溫尋轉回看她,眼裡卻是一片清明。
溫尋說着,把經紀人發來的節目策劃書轉發給董芊芊,她沒再說話,點開資料往下滑。
那是一擋實地體驗類的節目——《鼓樂迎新春》内容一目了然,就是去西部農村走街入戶,陪老人聊天解悶,完成心願,用音樂舞蹈,個人才藝等,與老人過一個有笑、有鬧、有陪伴的快樂春節。
說白了,這就是一擋倡導關注留守老人身心健康的慈善公益類真人秀。
董芊芊大緻掃了一眼,擡頭問:“你别跟我說,你是因為外婆才去的?”
“當然不是。”溫尋一本正經搖搖頭,語氣聽着很無所謂:“我是為了曝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