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尋自始至終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直到除夕夜的前一天,溫尋經人介紹決定北上,去闖京城娛樂圈。
夜裡十一點,她下了班出來,又在門口碰上了來找她的江聲隐。
他紅紅的眼睛看着她,整個人毫無精神,臉色也白得吓人,兩個人就那樣靜靜對視着,半晌,他才說了一句:“我明天要做手術了,是胃穿孔。”
溫尋眼睫微微一動,眼淚就下來了。
她擡手抹了幾把,轉身離開的時候,心想:江聲隐的病,應該是這幾天心裡壓力太大了吧。
他身體那麼結實,以前連感冒都很少有,也從來沒有生過病。
溫尋下意識捏緊肩上的吉他背帶,然後忽略掉身後江聲隐的苦苦挽留,邁開長腿蓦地跑起來。
因為胃很痛,江聲隐根本走不快,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後面一直追一直追,可無論如何就是追不上溫尋。
溫尋腦海裡反複回蕩的卻是,她一定要快點離開這裡,快點去北京。
因為她忽然想起來,之前有個人跟她說的:“溫尋,你跟阿聲你們兩個已經不合适了,放手,離開才是對彼此最好的結果。”
翌日是大年三十,酒吧老闆想讓她通宵,并承諾會開三倍的工資。
結果溫尋隻是淡淡一笑,說了句:“謝謝老闆,但是我得回去收拾東西,去外地上班了。”
話畢,她不再停留,轉身去隔壁的咖啡店找董芊芊。
傍晚時分,窗外飄飄灑灑下着雪。
南方的雪不會過多停留,幾乎是落到人身上就化了。
溫尋走過來這幾步羽絨服已經濕透了,她脫掉外衣,沒什麼表情地支着下巴往外看。
董芊芊伸手拿過她放在桌子上的吉他,看着她問:“決定了麼,什麼時候出發?”
溫尋:“陪外婆過了年,可能初三四就走。”
董芊芊撥了一下琴弦,“那公寓的東西要回去收拾嗎?”
她說的是江聲隐的那個公寓。
自從上次說了分手,溫尋就沒再回去過,她在那邊的東西也一直沒收拾。
溫尋眨了眨眼睛,聲音很小:“算了吧,我不想回去。”
董芊芊伸手牽住她有些冰涼的手,很認真地說:“小尋,你忘不了他,對不對?”
溫尋眼睛一下就紅了,她扯着嘴角勉強笑笑,沒說什麼。
是啊,忘不了,可是忘不了又能怎麼樣?
那個人說的對,她跟江聲隐已經不合适了,他們現在是兩個世界的人。
隻能越走越遠,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
董芊芊還是看着她:“可是不把話說清楚,你們兩個人都走不出來的。”
溫尋終于轉頭看過來,她看着董芊芊眼裡面無表情,卻漸漸紅了眼的自己,忽然想,她一直不肯跟江聲隐見面,不跟他說話,是不是還在心存僥幸,是不是還想讓他來找自己?
溫尋沉默幾秒,再次轉開視線,張口,聲音裡是難以抑制的哽咽:“可是,我不敢面對他……”
“放棄自己喜歡的人,總要脫幾層皮的,”董芊芊作為局外人,分析起來比她理智得多:“如果你覺得你們已經不合适,沒有回頭的餘地了,那你就應該跟他把話說清楚,心平氣和地,當面打開控住彼此的那把鎖。”
溫尋還是呆呆地偏着頭,什麼都沒有說。
雖然她也知道董芊芊說的對,可她就是說服不了自己去找江聲隐,去跟他面對面說分手的事。
董芊芊忽然問:“你知道他生病,要做手術的事嗎?”
溫尋點頭:“現在應該快結束了。”
“你不過去嗎?”
溫尋眨眨眼睛,搖頭。
周遭安靜半晌,董芊芊又說:“小尋,你真的決定了要放手嗎?”
溫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捏在手裡,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點頭,語氣絕絕道:“是。”
“那我陪你去醫院看他吧,不然你以後很多年都走不出來的。”
……
次日一早,溫尋被外頭一道急急的敲門聲吵醒,她一把扯開被子坐直起來。
眼神迷離地望着周遭黑漆漆的房間,足足過了兩三分鐘才反應過來,這兒是西北小城,她還在江聲隐投資的劇組錄節目。
腦海裡昏昏沉沉揮之不去的,仍是夢裡分手前後的那些事,溫尋慢慢後仰靠到床頭上,她擡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并沒有要下床開門的打算。
因為她忽然想起來,當年董芊芊陪她去醫院看江聲隐,見面後,他的麻藥勁兒都還沒過,人就迷迷糊糊蓦地一把扯住她垂在身側的手,聲音很低很低地問:“溫尋,我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的話,你能原諒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