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想再推開我,别再試圖欺騙自己的心了,”他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咽了咽喉嚨,又說:“溫小尋,你比我更清楚的,分開這麼多年你根本就忘不掉我,放不下我們那段感情,對不對?”
“你一直都在騙自己,麻痹自己的心,對不對?”他手上的力氣好大,捏得溫尋整隻手骨頭生疼。
他亮亮的眼睛帶着水氣,看着好紅。
讓溫尋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說不出話。
五六分鐘,救護車到達醫院,又是新一輪兵荒馬亂。
下車,推單架床、打吊瓶,最後兩人被關在手術室門口,腳步終于慢下來。
一切塵埃落定,溫尋擡頭看了眼“手術中”的紅燈。
須臾,她跟江聲隐說:“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打個電話。”
江聲隐點頭,目送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追過去:“你打完快點回來,不然外婆一會兒出來找不到你,要怪我沒照顧好你,你可得替我解圍。”
溫尋為他的樂觀精神笑了笑,乖乖點頭,“放心吧,到時候我把功勞都讓給你,讓外婆誇你。”
話畢,溫尋徑直走去樓下打電話,卻在樓梯轉角碰上了一手揣着褲兜,吹着口哨等她的江聲明。
江聲明今天難得沒戴帽子口罩,衣服穿的也很正式,宛若日常問候笑着朝她點頭,又說:“怎麼樣,老人家已經脫離危險了吧?”
溫尋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情跟他兜圈子,她側身靠着樓梯欄杆,開門見山地問:“記得沒錯,我們隻适合做關系,我并沒有把自己賣給你?”
江聲明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仿佛聽不懂中國話了一般。
溫尋:“江董事長不用在這兒跟我演戲了,畢竟這麼多年了,我對您的手段還是有所了解的,而且我外婆的身體狀況我也知道,要不是你的人昨晚給我打完電話後對她做了什麼,我外婆不可能毫無預兆地突然發病。”
江聲明還是笑着,眼睛上下打量她,覺着有必要為自己澄清一下。
于是他說:“不對吧,你們昨天晚上不是已經向療養院确認過了?怎麼現在又把事情怪到我頭上?小尋,你們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很無辜啊。”
溫尋也看着他,與他對視,忽然忍不住冷笑一聲:“江董事長難道不知道,從京城開車到這兒最快也要五個多小時,我外婆要是能在發病的情況下等我那麼久,那我還真是要跪謝上帝了。”
江聲明聽她這麼說,蓦地擡手鼓了鼓掌,表情依然困惑地反問:“哦?原來你什麼都知道啊,那為什麼不聽我的話離開江聲隐?你知不知道!我們的計劃再差一步就成功了!現在隻差最後一步!”
“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麼?”江聲明聲音欲高又壓低,一雙眸子居高臨下瞧着她,即近咬牙切齒般問:“你不知道趙雨辰一直在觀察你?!你前天晚上的行為有多愚蠢,知道麼!”
“你差一點就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Ok?懂?”
溫尋沒有被他的情緒感染。
她很平靜地看着面前的江聲明。
溫尋知道他說的最後一步是什麼,江聲明想讓她為他們的計劃獻身,想讓她把自己當成一件“禮物”,親自打包送到趙雨辰的床上。
這本來沒什麼,畢竟人要做成一些事情,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可是溫尋此刻卻開始打退堂鼓了,她想到江聲隐從昨晚到剛剛每一次握她手的力道,想到他每次被她拒絕後落寞孤寂的側臉,想到他看向自己時水水的,紅紅的眼睛。
溫尋就狠不下心用出賣自己靈魂的方式再去傷害他,背叛他了。
她想,或者她還有其他的辦法為父母報仇,或者她跟江聲隐還有一點,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回頭的餘地呢?
“溫尋,你忘了你父母慘死的真相了嗎?”江聲明直直盯着她。
溫尋被他一聲吼得蓦然回神,張口,嗓音都啞了半分:“我想用其他的方法,我不想背叛江聲隐。”
“什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江聲明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隻蟾蜍那般複雜。
溫尋還是看着他,沒有再說話。
“說話!”他開始暴躁。
溫尋想張嘴,嘴角卻是有千斤重。
江聲明氣得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毫無預兆的,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低聲怒吼:“說話,我叫你說話!”
溫尋猝不及防,隻覺眨眼的功夫不到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開始雙腳撐地胡亂掙紮,咳嗽,兩隻手死死握住他青筋凸起的手臂,她想喊救命,可是喉嚨被江聲明捏得很緊,她跟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一瞬間。
江聲隐不知從哪沖出來的,眼見此情此景,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擡手往江聲明臉上糊了一拳,伸手從他手裡奪過溫尋的同時冷聲警告:“這是最後一次,如果還有下次你再動她一根汗毛,後果自負。”
溫尋的喉嚨瞬間被解放,大股新鮮空氣湧入,下一秒,忍不住偏頭劇烈嗆咳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在周遭一陣天旋地轉中被江聲隐一把抓住手,溫尋也下意識用力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視線漸漸轉而清明,看到江聲隐神色緊張地盯着她的臉,急急地說:“溫尋,溫小尋你還好嗎?你怎麼樣?怎麼樣啊?”
他擡手仿佛想把她擁入懷中,又怕她喉嚨出了問題喘不過氣,手就一直懸在半空,人也不停地一遍遍問:“怎麼樣?能聽到我說話嗎?溫小尋,溫小尋你答應一聲,你不要吓我,你不要這樣吓唬我好不好?”
他好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迷茫又不知所措。
溫尋借着他手上的力站起來,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腦袋,笑說:“江聲隐,你好像一隻人機啊。”
江聲隐聞言,傻愣愣地眨了兩下眼睛。
下一瞬,直接将她攔腰抱起,直接往樓下的急診室走。
溫尋腦袋還有點暈,都反應不過來他要幹什麼,就擡手摟住他的脖子,啞聲問:“怎麼了?去哪兒?”
“找醫生。”江聲隐的聲音也很低。
溫尋掙紮了下,想從他懷裡跳下來。
江聲隐一頓,腳步停下了。
但他沒有低頭看溫尋,也沒把她放下來。
溫尋知道江聲隐是因為生氣才不轉頭看她。
她乖乖在他懷裡待了一會兒,擡手輕輕揉了揉江聲隐的耳垂。
“對不起嘛。”她聲音小小地向他認錯。
江聲隐還是偏着頭,不說話,模樣看着倔得很。
溫尋抿了抿唇,慢騰騰伸手把他的臉轉回來。
她看着江聲隐有些發紅的眼眸對視兩秒,目光往下,又落到他咕噜咕噜有些發緊的喉結處。
“江聲隐,你怎麼啦?你幹嘛不跟我說話?”她笑嘻嘻地眨巴眨巴眼睛,故意東拉西扯地說:“是因為我太重,抱我累着江學長了?”
“是啊,我都累死了,以後換你抱我吧……”
江聲隐吸了吸鼻子,語氣聽着還是很委屈。
小姑娘撲哧笑了聲,湊過去用嘴唇輕輕含住他的耳,“乖啊,别生氣了,我們先回去看外婆好不好?”
江聲隐知道她在轉移話題,心裡生氣又心疼,他側頭看着溫尋,第一次用很硬的語氣跟她說:“你根本就不了解江聲明,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你為什麼瞞着我單獨跟他見面?”
“溫小尋,你說,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江聲隐原本不想責怪她什麼,可是想到剛剛她被掐着脖子命懸一線的那個畫面,他就忍不住心裡翻江倒海的情緒,忍不住脊背汗毛倒立。
他都不敢想,要是方才自己再晚來一會,溫尋會發生什麼。
可是溫尋自己卻跟個沒事人一樣,還在這兒跟他笑着轉移話題。
溫尋趴在他頸窩裡笑了笑,還是不說話。
因為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關于她跟江聲明合作的那些事兒,她瞞着他的那些秘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說清楚的。
何況溫尋現在都還沒想好,她到底要不要繼續跟江聲明合作。
兩人沉默着,不知過了多久。
江聲隐終于垂眼看着她,語氣也軟下來:“手術室那邊有我媽看着,我們先找醫生看看你的喉嚨,完了再回去等外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