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住的vip病房是一客兩卧的豪華套間，也就是說，除了裡面外婆睡的那個卧室，外頭其實還有一個卧室，是供陪護病人的家屬休息的。

剛剛回來睡覺時，溫尋就說讓江聲隐去床上睡。畢竟他昨晚開了一夜的車，得好好休息一下，江聲隐則用眼神回答“他喜歡睡沙發，他哪都不去”。

溫尋假裝生氣努努嘴，故意逗他：“我說什麼你都不聽，幹脆自己待着吧，哼！”

江聲隐蓦地把嘴唇抿成一條線。

溫尋忍着笑，佯裝不解：“怎麼了又？”

江聲隐：“你明知故問。”

溫尋：“嗯？什麼？”

江聲隐：“……”

面前的大男孩氣鼓鼓地瞪着她，半晌，低聲抱怨：“溫小尋，氣死我很爽是不是？”

溫尋說：“無所謂啊，反正我會找個更帥的。”

江聲隐還是看着她，下一秒，直接拽着手腕将人扯進懷裡，一手拖着她的後腦狠狠親了好幾口，說：“想睡沙發是不是？好，那就陪我睡沙發，哪都别去了！”

溫尋微喘着伸手把他推起來，嘴還是很硬：“睡沙發就睡沙發，誰跑去床上睡誰是小狗！”

江聲隐立馬：“旺旺。”

小姑娘這回真是有點不懂了，眼神詢問他什麼意思。

江聲隐彎起眼睛笑了笑，他說：“沒什麼呀，我是小狗好不好。溫小尋乖，快去床上睡。”

溫尋聞言也笑起來，她笑着搖搖頭，丢下句“才不要”的話，又撈了個抱枕，靠在他肩上笑眯眯裝死了。

話說回來，溫尋自己昨晚上也是一眼沒眨，白天外婆的手術結束後，江聲隐就催了好幾次叫她去躺會兒，結果溫尋隻是很随意地搖頭，說自己不困。

這會兒也是，三更半夜的，城市裡不熬通宵的那批人早已進入了夢鄉，房間裡燈也關了，周遭除了嘀嗒作響的醫療器材，再聽不到任何，溫尋卻還是找不到什麼睡意。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

仿佛無師自通“學會了”失眠似的。

不知何時，兩人的姿勢也換了，溫尋側頭看着乖乖靠在自己肩上睡覺的江聲隐，和他唇邊似有若無挂着的淺笑，無意識伸手捧住他的臉，片刻，自己也跟着笑了。

溫尋剛剛說的想叫他求婚的話，江聲隐大概沒有聽到，也沒醒，隻是牽着她的手輕輕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像是另一種回應。

因着，溫尋還想起來十九歲生日那天，在江聲隐的卧室裡，她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他，輕輕握着他的手，說：“江聲隐，你剛剛說的話，可要信守承諾啊。”

江聲隐前一句說的是：“溫小尋生氣了嗎？”

“那作為懲罰，我把我賠給你吧。”

當時溫尋向他确認的時候，他也像現在這樣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從那以後，他便一直跟着她，從相識相愛的山城，到後來分手，他瞞着所有人跟她去到再難相逢的京城，然後各自經曆，各自成長。

她本以為兩人再無重逢的軌迹，可是曆經千帆回頭才發現，江聲隐始終都在她的身後，履行着自己年少時的那個承諾，從不曾離開過。

想到這些，溫尋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唇邊挂着淺笑。

三更半夜的，她也不去睡覺。

小貓似的蹲在沙發邊，眼睛亮亮的小聲喚他：“江聲隐。”

江聲隐聞聲睜眼，語氣含含糊糊地說：“怎麼了？還想讓我當小狗？”

溫尋驚了。

他這記性也太好了點，半睡半醒都這麼有梗。

“我又沒說讓你當小狗，你還能再小氣一點嗎江小少爺？”

江聲隐說：“嗯，小氣鬼一天能被你氣死多少回，你好好算算。”

溫尋：“……”

天哪！這個男人還能更木頭點麼，她就多餘叫醒他！

溫尋擡手給了他一下，懶得多說：“睡你的覺吧。”

江聲隐卻笑了，一邊眼疾手快抓住她打過來的小手。

“别生氣嘛，我抱你回卧室睡美容覺吧。”

溫尋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要說這個。

她本來想說不用，反正再怎麼豪華也是醫院，沙發和床都沒太大區别。

而且她又不是男生，睡覺也不用伸腿伸胳膊，還是江聲隐自己過去休息吧。

然而話沒出口，人就已經被江聲隐抱起來了，他一邊抱着她往卧室走一邊很傲嬌地哼了聲：“行了，知道溫老師心疼你初戀，但咱這不是皮糙肉厚麼？随便往哪一躺都能睡，好養活得很，完全不用特殊照顧。”

溫尋看着黑夜裡江聲隐高高的鼻梁，亮亮的眼睛，心裡忽然輕輕一跳。

也說不上具體什麼感覺，就像小說裡形容的那種一眼萬年，小鹿亂撞似的。

她翹着嘴角笑起來，瞳仁也跟着亮亮的。

江聲隐見狀，腳步微微一頓，人也低頭湊過來，結果出師不利，腦袋才低到一半就被溫尋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接着，還不忘故意挑逗他一句：“皮很糙嗎？我不信，給我看看呀。”

江聲隐的喉結咕噜咕噜滾了幾下，感覺今晚是忍不了了，他蓦地擡手捏住她的下巴，眯縫着眼睛冷聲警告：“溫小尋！”

趁他說話，溫尋已經擡頭在他嘴角親一下，然後迅速跑進去把門反鎖了。

隻留江聲隐嘴角一股淡淡的甜香。

次日是個大晴天，溫尋睡到接近中午才醒，她靜靜地在被窩裡躺了好一會兒，無意識偏頭看向窗外，看到不遠處有兩隻小麻雀站在樹梢上唱歌兒，臨近元宵，南方的溫度已經升高了不少，有好多賣早餐，賣零食的大爺大媽已經推着小攤車在各個街角巷口築起了一道道充滿煙火氣的小街。

有一縷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剛好照到溫尋的臉頰上。

暖烘烘的，感覺很舒服。

她擡手伸了個懶腰，片刻，自顧自地彎着眼睛笑了。這是與江聲隐分手這麼多年，她回來山城最開心的一次，她像是在一片雲霧缭繞的林子裡走了好久好久，如今夢醒，才發現腦中隻剩恍惚，别的便沒有什麼了。

整個人都跟着輕了很多，心裡也有亮亮的陽光照進來，很暖。

約莫十分鐘左右，溫尋才爬起來洗漱，給自己化了個小淡妝，戴了一對大大的圓形耳環，頭發也紮成高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