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院出來是正午,外頭天氣很晴,太陽很曬,微風輕輕地吹着,吹來路邊花草淡淡的芬芳。
江聲隐跟溫尋他們是前後腳出來的,此時,他手上戴着手铐,身上穿着黃馬甲,正跟着警察準備上車去監獄。
溫尋從剛剛出來腦袋裡就一直空空的,她不知道在想什麼,下台階的時候還差點被絆了一下,聽到旁邊的董芊芊提醒才回過神。
董芊芊伸手牽住她的手,輕聲說:“慢點兒,小心。”
溫尋點頭說好。
不知怎麼,萬裡無雲的大中午忽然就開始刮風,天上的黑雲一層層壓過來,遠處朦朦胧胧的,似乎還有打雷的聲音。
路邊的櫻花桃花瞬間被吹落,如同萬千彩色的光點随風翩翩起舞,悠閑地下墜,撲面的空氣裡都帶着淡淡花香,和将要下雨的潮濕味道。
見狀,路上的行人都不由加快了腳步,試圖在下雨前回到安全的地方,面前一輛輛的汽車飛馳而過,有些事趕着回家,有些則是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急匆匆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溫尋擡頭看着面前忙碌的街景,不知想到了什麼。
下一秒,她忽然抽回被董芊芊拉着的手,迎着風雨和落花,大步朝江聲隐跑過去,旁邊執勤的警察都沒搞明白她要幹什麼,就下意識伸手将人攔下:“這位同志,你要幹什麼?”
溫尋身上穿一件淡藍色牛仔襯衫,袖子随意挽起來,到手臂的位置,下身是淺杏色高腰直筒褲配白運動鞋。
她肩上背着一個帆布包,頭發沒有紮起來,臉上也沒化妝,可即便是這麼普通随意的裝扮,落在江聲隐眼裡卻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他聞聲回頭,看着雨水一點點打濕她的臉頰,打濕她身上的衣服。
刹那,腦海裡閃過的是大學初次見面,那個手裡撐着花貓雨傘,天不怕地不怕,當着那麼多老師同學的面宣布他是她男朋友的溫小尋。
江聲隐彎起眼睛笑了笑,他想,他知道溫尋要幹什麼了,“一澄,我想和小尋說兩句話,你看能不能——”
不等他把話說完,周一澄已經秒懂,他擡手比了個ok的手勢,一邊快步走過來,不知跟旁邊的警察小哥說了句什麼,沒一會兒,他竟然真要到了江聲隐的手铐鑰匙,過來給他解開,“啧,你又欠了哥一個大人情,怎麼還啊打算?”
江聲隐活動着自己的腕骨想了想,這才輕笑着擡頭,道:“謝謝啊,你跟一依以後結婚的婚房哥們兒包了。”
周一澄聞言立馬,“哦,那我要住别墅,上下五層,帶車庫泳池的那種。”
江聲隐點頭表示沒意見,一邊側目跟旁邊的陸逍說:“阿逍,你去幫我買束花呗?”
陸逍點頭笑笑,也沒問人要的是什麼花,就把懷裡的陸初雪交給顧苒,轉身邁步沖進雨裡。
江聲隐搖頭笑笑,走到溫尋面前,兩人對視片刻,他忽然伸手将她攬進懷裡,緊緊地抱着,“怎麼啦?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他故意假裝不懂。
溫尋也擡手抱住他,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蹭來蹭去蹭了好幾下,但是也不說正事,也故意學着他的模樣東拉西扯:“你手上的力氣好大,把我的骨頭都抱疼了。”
江聲隐垂眼看着她,笑說,“嗯,再讓我抱一下吧,我好想溫小尋呢。”
溫尋點頭說好。
她說:“江聲隐,唐姐那邊催得緊,我下午就要去北京了。”
江聲隐眨了眨眼睛,笑着說好。
“那邊房子你去過,門鎖密碼也是你生日,你要找不到的話,就讓張哥帶你去。我一會兒把張哥的電話寫給你。”
小姑娘咬着嘴唇,眼睛水水的看着他,忽然不說話了。
江聲隐瞧見她這模樣,也有點不忍心。
他抿了抿唇,低頭在她濕漉漉的腦門兒上親一下,說:“沒事兒,三年而已,很快的,到時候我來找你。”
溫尋:“……不是。”
江聲隐:“不是什麼?”
“不是三年,是三年零八個月。”女孩兒輕聲補充。
以前兩人在學校的時候,每次約完會,江聲隐把她送到宿舍樓下,溫尋都會像現在這樣蹭在他懷裡,故意不放他走。
隻是當時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後來,兩人之間會發生那麼多的事,他們會分開那麼多次。
如今又過去好多年,她才恍然驚覺,沒有人的生活是一帆風順的,他們終究也變成了無聊的大人,也不得不面對一次次漫長痛苦的分離。
不過好在故事的最後,她終于找回了她的少年。
她再也不是這城市霓虹間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想到這些,溫尋又彎着眼睛笑了笑。
雨絲如線,淅淅瀝瀝的越下越大,周遭也拉起層層疊疊的霧,看着竟然有一點夢幻。
江聲隐擡手抹掉她臉上的雨水,好一會兒,忽然問:“笑什麼呢?”
溫尋還是笑,笑着不說話。
她掙紮着站起來,從包裡掏出初雪給她的那隻小粉兔,兩三秒的樣子,伸手遞給江聲隐。
江聲隐愣了一下,看着她笑盈盈的模樣猜測:“送給我了?”
溫尋搖頭,“不是。”
江聲隐,“那是什麼,覺着我長得像它?”
溫尋說:“借給你,陪你睡覺。”
江聲隐聞言,愣是沒忍住偏頭咳了兩聲,“啧,我還真是少女心爆棚啊。”
溫尋才不管:“你到底要不要?”
她語氣帶了威脅的意味。
江聲隐笑着點頭,伸手接過小兔,“我會看着它想你的。”
“你還要給它唱歌。”
江聲隐繼續應:“好,我都記住了。”
恰在此時,陸逍也拿着一大一小兩束紅玫瑰回來了,為了不讓花被雨打濕,他還特意撐了把大黑傘,“給,你的花。”
陸逍把那束九十九朵的大捧花遞到江聲隐手裡,又屈尊降貴地站到旁邊給兩人當了回撐傘的保镖。
周一澄見狀,閑閑地調侃一句,“喲,那麼大方,給我也買紅玫瑰啦!謝謝。”
陸逍:“……”
陸逍眼皮也不掀,“怎麼?你的自我定位是我老婆?”
周一澄,“哦,照你這話說,江聲隐是你老婆?”
江聲隐:“我給他也買套别墅,不讓白跑。”
話畢,他蓦地嚴肅下來,轉頭看向面前的溫尋,“溫小尋。”
溫尋擡頭,一下愣住。
她其實已經反應過來江聲隐要說什麼了,可還是控制不住有些緊張,控制不住手指緊緊捏着自己的衣角:“什麼?”
江聲隐笑笑,一邊單膝跪地看着她,下一秒,眼裡竟也不受控地浮起了淚花:“你把我的求婚戒指拿來了,對不對?”
溫尋唇邊挂着淺笑,眼睛紅紅的,她吸着鼻子忍了好一會兒,才悶着聲音答,“嗯,在小兔子的口袋裡。”
江聲隐點頭,将戒指拿出來,捏在自己的手裡,聲音很輕很認真地說:“蒲公英的一生随風而動,葉子的歸途是落葉歸根,我也一樣,我在曾經無數個找不到你的日夜迷茫漂泊,也曾在遇見你的那一刻就笃定了心意,定下了歸途。”
“溫小尋,不管未來有什麼,我都會一直跟着你,陪着你,守着你的,所以你願意相信我,嫁給我嗎?”
溫尋聽着他的話,心髒越跳越快,捏着衣服的手也越攥越緊。
她張嘴還沒說話,眼裡的眼淚就伴着傘外的雨聲噼裡啪啦砸下來,糊了滿臉。
她又忙不疊擡手抹掉,扯着手腕把人拽起來,笑着點頭:“好。”
她說:“江聲隐,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了。”
“我會對你好的。”
江聲隐也笑,笑着将戒指緩緩戴到她的左手無名指上,“嗯,我知道。”
溫尋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片刻,蓦地偏頭靠近他懷裡。
“想你。”
她說:“好想你。”
我還沒走就開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