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繼續吃面。
心想這小孩的拒絕套路簡直練得爐火純青。
面沒上,對面人也沒玩手機,就隻是端端正正坐着。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對面人似乎在看他。
可當他擡眸,卻見少年隻是安靜垂眸坐着。
冷着面龐,像在走神。
岑溥則隻當是自己錯覺,低頭繼續吃面。
吃好面,正好對面人點的面端上。
他走前掃了眼,也是牛肉炒面。
·
下午的時間比早上要漫長許多。
客人不多,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門店貼出的營業時間是9:00-21:30。
夏星炜晚上九點準時下班。
他一離開,岑溥則便按照岑汀覃發來的清算流程,開始進行當日清點。
店裡的顧客也陸陸續續開始離開。
等岑溥則清算完,就聽見很輕的“砰”一聲響。
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見少年站起身,将筆記本電腦裝進背包。
裝好,少年背上包,目不斜視地離開了奶茶店。
他是店裡的最後一位客人。
岑溥則将清算完的結果發給岑汀覃。
岑汀覃秒回他一個愛的抱抱。
情緒價值拉滿。
絕口不提兩百。
岑溥則輕笑了下,将賬本鎖進抽屜。
而後拎上鑰匙,走出點餐台,摸索着關掉了店裡所有的燈。
最後一盞燈熄滅,店裡陷入一片漆黑。
微弱的路燈燈光穿過玻璃窗,落在店内勉強能視物。
岑溥則打開手機手電筒。
邊往外走,邊在地圖上搜花鳥市場。
前幾天收拾家,扔掉了家中陽台上枯萎多年的花花草草。
岑溥則想着買點新的補上。
地圖上搜出來近的幾家店都在商場。
而這個點,商場基本上都已經關門。
岑溥則走到門口,将玻璃門鎖上。
見光線亮不少,他關掉手電筒,将手機揣進口袋。
剛準備擡手拉防盜門,忽地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而後幾乎是同時,一道滾燙的呼吸落在他耳後。
岑溥則警覺轉身,後退了一步。
一擡眸,望入了一雙如汪洋般波瀾輕起的藍眸。
金發少年去而複返。
他輕喘着氣,看向岑溥則開口。
“我……落了東西在店裡,現在還方便進去拿嗎?”
面對面站得近了,岑溥則才發現少年和他差不多高。
那張眼窩深邃鼻梁高挺的臉,近看格外具有沖擊力。
好一會,岑溥則才輕應一聲,重新把玻璃門開了。
他先一步進屋,摸索到門邊的燈打開。
少年道了聲謝,快步走進店裡。
岑溥則看着他彎腰從座位裡側拾了本本子出來。
而後握着本子,大步朝岑溥則走來。
走近了,岑溥則看清,少年手裡握的是他早上掃到過一眼的素描本。
岑溥則重新關上燈,和少年走出店,再鎖了一遍玻璃門。
而後他擡手拉防盜門的功夫,少年就站在邊上,卸下身後背包将素描本往包裡裝。
鎖好防盜門,少年正好裝完本子,将書包重新背回。
岑溥則摸出手機,掃了眼屏幕上的搜索界面。
見少年還沒走,他下意識問了句:“你經常來這裡嗎?”
問完,反應過來的他自己先行得出了答案。
肯定不。
不然夏星炜不可能對他沒印象。
果不其然,見少年搖了搖頭。
岑溥則剛打算說沒事了。
少年忽然主動開口:“以前沒來過這條街,我剛搬來這附近。”
岑溥則有點意外。
他以為這小孩是不願意透露自己個人信息的類型。
也許是因為剛剛幫了他忙。
他一時反應不及,就這麼和少年沉默對站了會。
直到望見少年眼底浮現的些許疑惑,他才回過神來開口。
“那你知道這附近有這個時間點還開門的花鳥市場嗎?”
少年秒答:“有。”
“在哪?”
“我家旁邊。”
說着一擡手,指向一處一眼便能望見的小區。
大約幾百米的路。
岑溥則道了聲謝,便跟着他走了。
走了差不多十分鐘,一處藏匿于街巷的老舊花鳥市場映入眼簾。
多是街邊小攤,難怪地圖上搜不到。
岑溥則剛想停下跟少年道謝,卻見少年徑直邁入了花鳥市場。
少年走到一處種類繁多的小攤前。
攤主見了他,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小夥子又來了啊?今天挑點什麼?”
看來是常客。
岑溥則跟着走上去前,掃了圈攤上的盆栽花卉。
攤主見兩人一前一後來的,熱情問少年:“你朋友?”
眉眼冷淡的少年很輕應了聲:“嗯。”
攤主瞬間笑看向岑溥則:“小夥子看看要點什麼?你朋友經常來,可以給你們打八折。”
岑溥則剛想開口報家裡枯萎了的那幾種盆栽。
話到嘴邊,他忽然垂下眸來。
短暫沉默,他開口:“有沒有不容易養死,能養得久一點的盆栽推薦?”
“論好養那肯定是綠蘿!你拿回家,放屋裡,水一澆,保管養得特茂盛,就算養不活了,你把還綠的枝條掐下來,重新找個盆,過兩天又是新的一盆。”
岑溥則看着攤主拿出來的綠油油一盆,問:“養起來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别放太陽底下就行,這東西不喜歡太陽。”
那就不能養在陽台了。
短暫思索,岑溥則還是決定養點能放在陽台的。
他問:“有适合放在陽台養的嗎?”
“玉樹。”
攤主将綠蘿放回原位,又拿出來一盆團滿白花球的小盆栽:“漂亮吧,這東西喜幹,适合養在陽光底下,你也不用經常澆水,十天半個月人沒在家都沒事。”
岑溥則點點頭,把玉樹收下了,又問:“還有别的嗎?”
攤主高興地搬出一籮筐,挨個給岑溥則種草。
岑溥則估摸着陽台的大小,挑了六七樣。
跟攤主說:“麻煩幫我裝一下,我一會開車來拿。”
攤主熱情道:“你家要是不遠,我給你送過去都行。”
岑溥則禮貌道謝,說了句“我車就停在邊上”,攤主這才作罷。
兩人這邊清算完,岑溥則一扭頭,就見安安靜靜的少年不知何時也抱了盆玉樹在懷裡。
攤主見他抱着,問:“你要買這個?”
少年點頭。
攤主便道:“你這個二十,你朋友那一百八,那一起就是兩百,說好了給你們打八折,給個一百六就行。”
岑溥則摸出手機,剛準備掃攤主遞出的碼,就見少年先一步掃完,而後小攤上響起微信收款的提示音。
“微信到賬——160元。”
岑溥則動作一頓,扭頭看身側少年。
少年察覺到他視線,也側過臉看他。
小巷燈光昏暗。
攤前隻吊了盞算不上明亮的白熾燈。
少年神色與白日裡無異。
表情淡淡,仿佛根本沒做什麼不合常理的事。
恰好這時候攤主開口:“小夥子,我給你裝好給你放這了啊,不用着急,十二點前我都在。”
岑溥則應了聲好,沒在攤前多說什麼。
等兩人往巷子外走出一段距離,岑溥則才開口:“我掃你吧。”
少年腳步微頓,側過臉看他。
有那麼一瞬,岑溥則以為他即将在一天裡三度聽見鳥語。
因為少年什麼表情都沒有的臉給人一種強烈的他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感覺。
好在沒有。
少年隻是盯着他看了會,而後便老老實實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打開微信,點開二維碼,遞到他面前。
燈光昏暗,岑溥則也沒細看少年遞到面前的是什麼碼。
他打開微信掃碼,對準少年遞到面前的手機。
成功掃碼後,剛準備輸入金額,就見屏幕上加載一圈,跳出了好友添加的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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